楚天都市报记者卢成汉 通讯员金辉 刘洪凯
20年前，在大武汉的鲁磨路上，一个旧电话亭和一个简陋的水果摊，便是河南农民王天成一家5口的谋生之所。该路段被规划建设为珠宝商业街，占道摊点必须逐步清理退出，王天成一家的“保卫战”由此展开……
抱起西瓜砸城管，撕碎城管下达的《整改通知单》，扇城管队员环卫耳光，大骂城管是苍蝇……14年来，他们与洪山城管你进我退、软磨硬抗，成为名副其实的“占道钉子户”，他们这般抗拒的背后，缘于一个城市梦——“一家人留在城里，孙女萍萍成为武汉人”。
2015年，洪山城管局领导与直属二中队中队长胡毅峰，为这场拉锯战画上了一个圆满句号。
11日，在武汉首映的电影版纪录片《城市梦》，向人们讲述了一个暴力抗法开头，皆大欢喜结尾的城管与小贩的温馨故事。
当天，纪录片主角之一的王天成儿子王兆阳带着女儿萍萍观片。影片落幕后，王兆阳眼眶有些湿润：“我再次向城管队员说声对不起，因为你们，我们的生活很平静，我们的城市梦也有望在武汉实现。”
纪录片主角之一的王天成儿子王兆阳出席首映式
开心水果店重新开张
8日，在民族大道荷兰风情园门口附近，一处12平方米的岗亭，已装修一新，再次挂上了“开心水果”店的牌子。
5年前，这个岗亭，洪山城管暂时交给王天成及其儿子王兆阳作临时过渡。2年后，王兆阳兑现承诺，另租了一个门面卖水果。王天成则因年纪大了，便一直留在岗亭卖水果。
小店虽然不大，货架上却有30种水果，店内仅王兆阳一个人看店。
“我到处没有发现青苹果，总算在你们店看到了。”一位女士前来挑选水果，刘兆阳忙着称重收钱。一位附近小区的老顾客称买了15.9元的哈蜜瓜，刘兆阳抹掉了零头，只收15元，顾客笑眯眯地拎着水果离开。随后几位顾客买水果，只要是零头，王兆阳全部抹掉。
有一位婆婆打算买10元的桃子和梨子，一称12.4元，虽然王兆阳只收12元，但老人有些疑惑。王兆阳指了指店内墙上的一张纸说，“上面写着差一罚十”，你尽管放心，我们从不玩秤。老人这才放心付了账。
就在这个时候，王兆阳的妻子张瑞华买了1米多长的防滑垫回来，在进入水果店的坡道上钉了起来，王兆阳虽然右手不方便，但他还是上前帮妻子。原来，就在头一天，有两位婆婆经过这里时，不慎滑倒，其中一位婆婆的手，还被护栏划出了血，张瑞华连忙给老人包扎了一下。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她便安装上了防滑垫。
“我们搬回城管岗亭，是迫不得以。”王兆阳说，先前租的门面，由于受疫情影响，从1月20日至6月，都没有开张。洪山城管为了扶持我，同意我暂时退掉门面，再次返回城管岗亭过渡。
王天成已满76岁，他不再摆摊了。王兆阳为老人租了一间房子，给他养老。
“水果生意还好吧！”8日上午10时，城管中队长胡毅峰来到店里，王兆阳高兴地握着他的手说，“生意越来越好了。”原来，6月20日，开心水果店搬到岗亭再次开张后，买的人不多，烂果成箱扔，一个月下来，亏了4800元。7月20号以后，买水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个月肯定不会亏本了。”王兆阳开心地说，这说明，武汉的经济正在回升。
包容的武汉圆我们城市梦
“武汉是个包容的城市，我们的城市梦会得以实现。”11日，王兆阳对楚天都市报记者说，武汉越来越有一线城市的模样了，武汉发展得越快，他们一家的城市梦就越早实现。
回想起当初来武汉时的情景，他说，武汉很大，只要肯吃苦，就能讨生活。为了生存，老父亲王天成与城管斗了14年，“他就是想为我们后辈，找到一个稳定的饭碗，这是我们最初的城市梦。
王兆阳说，为了这个梦，他们在工地搬过砖，占道摆过摊。那时，街头还没有城管，可以摆难。有了城管后，不让摆摊了，饭碗没了，只得跟城管“拼命”。所幸，洪山城管队员没有断了我们的生路，想办法帮我们找出路。
2015年，城管将他们的岗亭交给王天成一家过渡，结束打游击的状态。“我们过去那种像浮萍一样的生活，终于稳定了下来。”王兆阳说，武汉是个包容的城市，武汉人热情好客，才有了我们外来户今天的安定生活。
“这个时候，我们的城市梦就变成了让女儿在武汉读大学，在武汉上班，在武汉找个婆家安家。”王兆阳洋溢着笑脸。
“女儿在武汉读大学，下个月就读大二，离我们的城市梦不远了。”王兆阳开心地说，女儿从高中开始，利用暑假打工挣钱，“平时买衣服买鞋子，都是她自己挣的，从未找家里要过钱。”不仅如此，女儿还给他们和爷爷王天成买衣服和鞋子，这让王兆阳十分欣慰。
“女儿也向我们说过，武汉工作的机会多，大学毕业后，就在武汉安家，将来好好孝敬长辈。”王兆阳说，我们今后就在武汉，哪里也不去了。
故事回放
王天成、王兆阳父子的故事，要从20年前说起。
王天成今年76岁。2001年，因当地人多田少，他带着一家老小从河南来到武汉，在洪山区鲁磨路摆摊维持生计。
王天成
起初，他们摆摊卖的是日用杂货，后来改卖水果，因占据半幅人行道，不仅行人通行不便，附近的店铺因为他“抢生意”，也纷纷出店占道。洪山城管队员和街道工作人员多次劝导，均遭其撕扯、谩骂，甚至扇城管队员耳光，用西瓜砸执法队员。
王天成扇城管队员耳光
寒来暑往，城管与小贩，双方就此进行了14年的拉锯战。
虽然如此，四任城管中队长，一直没有强制执法，是因为了解到王天成一家的确有困难。他不仅双臂有残疾，他儿子王兆阳1998年在深圳打工时，不幸失去右手，其女儿才5个月大，正嗷嗷待哺，一家人生活全靠摆摊。
2015年1月，胡毅峰在城管局领导的支持下，耐心与王天成沟通，向其说明鲁磨路的建设规划，让他找门面经营。
“我没钱租门面。”王天成一百个不愿意。
“我们帮你找一个岗亭，借你临时过渡。”胡毅峰因势利导：2年后，你们要退出岗亭，用赚的钱，再租个门面经营。
“那成。”王天成被胡毅峰的诚心所打动。他带着儿子媳妇，搬进了关山公园门口的城管岗亭，经营水果。
胡毅峰不时来王天成的水果店坐一坐，与王天成拉家常，有什么困难，及时帮助解决。他的同事，常常来买些水果，照顾王天成的生意。直到这时候，面对城管队员，王天成这才放下了“抖狠”的一面。他儿子王兆阳把小店取名为“开心水果店”，以表达感激之情。
两年后，王兆阳和妻子张瑞华遵守承诺，搬离城管岗亭。
2017年2月26日，王兆阳夫妇租下湖北开放职业学院旁边的店子正式营业，仍沿用“开心水果”店名，老客户纷纷找上门来。
今年疫情发生后，王兆阳停业了5个月，洪山城管考虑到他的实际困难，同意他回到过去的岗亭经营。
洪山城管负责人说，虽然花在王天成一个人身上的时间是比较长，但也换来三个超值回报，首先是鲁磨路面貌彻底改观；其次是居民与商户都看到此举的带动作用，占道经营现象不见了。
“从执法成功的一个极端案例中，摸索出城管人性化执法的经验和路径，为文明执法探索做出了尝试。” 洪山城管负责人说，这是城管部门最大的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