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芳给祁才政洗脸（左一为罗长姐）
刘文芳居家照顾祁才政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赵贝 实习生 黄哲浩
1400米，是宜昌市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湾潭镇九门村的海拔。该村村民罗长姐已是93岁高龄，她佝偻的身影，比门前的高山还要伟岸。
罗长姐被大众熟知，从她那句“我是军人的母亲，绝不能给国家和部队添麻烦”开始。1974年，她的儿子祁才政在部队服役期间，患上乙型脑膜炎，落下狂躁型精神病，智力水平相当于一岁婴儿，忘记了所有家人，失去生活自理能力。1978年，罗长姐将儿子带回家照顾。那年祁才政27岁，他发病时，有力的拳头落在母亲身上，短短一个月，打断了她的右手，打瞎了她的右眼。
此后的30多年里，罗长姐不记得挨了多少次儿子的拳头，她也从青丝熬成了白发。之后，孙媳妇刘文芳和家人接过照顾祁才政的接力棒。而曾被医生预言活不过40岁的祁才政，如今已经70岁了。
不给国家添麻烦
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湾潭镇九门村位于海拔1400米的山区。罗长姐曾先后将三名亲人送入军营：先是弟弟，接着是儿子，之后是孙子。每天不管多忙，她都会把门楣上方的“光荣军属”牌和二儿子祁才政的军帽、军功章认真擦拭、整理一遍。
1974年春天，祁才政在部队服役期间，患上乙型脑膜炎，虽经抢救保全性命，但落下了狂躁型精神病。
“他是立了军功的军人，我是军人的母亲，绝不能给国家和部队添麻烦、给儿子脸上抹黑。”罗长姐对部队首长说。“不给国家添麻烦”，成为了当时的最强音。在罗长姐的多次请求下，1978年，部队派人将祁才政送回五峰县。那一年，罗长姐50岁，祁才政27岁。
祁才政的智力水平，跟一岁婴儿差不多。为了更好地照顾儿子，罗长姐用一米多高的木栅栏，在木板房里建起一条环形走道，作为儿子的“训练场”。在这里，祁才政每天跑着、跳着，仿佛回到了部队。到了吃饭时间，罗长姐就会喊他来到栅栏边，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祁才政对部队生活记忆深刻，吃饭、喝水一定要用部队的搪瓷碗。罗长姐于是翻山越岭，四处寻找，好不容易买回类似部队使用的搪瓷碗。祁才政发病频率很高，动不动就情绪激动，至今摔坏了100多个搪瓷碗，折断了1万多双竹筷子。
刚开始，祁才政每次发病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加上当时他年纪轻、力气大，经常失控打伤罗长姐。照顾儿子的第一个月里，罗长姐就被打断右手、打瞎右眼。医生建议给祁才政注射镇静剂，家人建议用铁链锁住他，都被罗长姐拒绝了。她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忍耐力，承受着儿子造成的伤痛，无微不至照料儿子吃喝拉撒睡。
曾有医生预言，祁才政活不过40岁。但罗长姐用爱心创造了奇迹，祁才政今年70岁，她更是93岁高龄了。
孙媳接过接力棒
刘文芳嫁到九门村，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刘文芳的丈夫祁文勇，是罗长姐大儿子的孩子。两人恋爱时，刘文芳就知道祁文勇家庭情况不太好，但她不顾父母反对，仍坚持选择嫁给了他。
多年来，罗长姐悉心照料祁才政的一举一动，刘文芳看到眼里，深受感动。2012年，看到罗长姐年事已高，刘文芳主动帮忙，和她一起照顾祁才政。
随着时间推移，祁才政发病的频率渐渐降低，但每到换季、天晴太久或下雨太久，他还是无法控制情绪，有时在木板房里不停躁动两三个小时。这些时候，罗长姐和刘文芳依旧耐心地喂他吃饭、喝水，给他打扫卫生，帮他理发……只是要多留个心眼，以免受伤。
常年的照料经验，让刘文芳更加熟练。祁才政大小便失禁，每天在木板房里随处排泄，刘文芳打扫时，必须避免和祁才政面对面，以免招来祁才政的殴打。因此，她总是悄悄跟在祁才政后面，将他走过的区域先打扫干净，等祁才政到达一个特定地点转身回头的时候，她再去打扫房间的另一侧。这些步骤说起来简单，做完一趟至少要半个小时。
2015年，命运跟刘文芳开了一个大玩笑——她的丈夫祁文勇意外去世。当时女儿未满18岁，正在备战高考，所有家庭重担都压在刘文芳身上。
尽管生活压力倍增，刘文芳并未撂下照顾祁才政的重担，咬牙坚持了下来。她的现任丈夫金友军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当时的刘文芳“瘦得没人样”“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她那样。她本可以让自己轻松一点，可是她想着承诺没有完成，硬生生挺了过来。”
2017年，罗长姐年近90岁，已经力不从心。她对刘文芳说：“你心眼好，我想把祁才政交给你照顾。”
刘文芳点点头，接过沉甸甸的接力棒，开始独自照顾祁才政。
大山里的一盏灯
43年来，罗长姐和刘文芳从未主动向政府伸手，每次都是政府派人上门看望，给予降温费、烤火费等实质性帮助。
刘文芳对记者说：“我们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经历过困难，但没有害怕过困难。我既然答应了奶奶，就要把事情做好。”
照顾智残老人已经很难，但刘文芳一家仍然用巧劲儿发展生产。凭着不服输的精神，刘文芳硬是挤出时间和精力，和丈夫金友军一起养殖中蜂、种植中药材。
通过比常人更多的付出，如今，刘文芳家的家庭经济规模，达到10桶中蜂、3亩中药材。它们带来了稳定的收入，让这个家庭慢慢地走出泥沼、脱困致富。
“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苦一天不如乐一天呗！”刘文芳说，一家人在一起，不仅要乐观过日子，更要想办法过上好日子，“我们要对得起奶奶，对得起国家。奶奶一生都没有放弃叔父，我们就更不能放弃。”
罗长姐是全国双拥模范个人、湖北省三八红旗手、全国道德模范，其事迹还被拍成纪录片，感动了无数人。
省妇联组织的2021年“荆楚最美家庭”评选中，刘文芳一家入选。金友军说：“我们只是在过平常老百姓的日子。谁家还没个难事呢？哪天叔父不那么烦躁，我们就很开心。”
几年来，刘文芳一家接力传承“长姐精神”。这个历经磨难的家庭，就像鄂西大山里的一盏灯，成为其他家庭学习的榜样。
(照片均由湖北省妇联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