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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售令”波及槟榔之城湘潭 多家加工企业暂停招工

发布时间:2022年09月27日07:36 来源: 楚天都市报

“禁售令”波及槟榔之城湘潭

市民将槟榔当成社交品 多家加工企业暂停招工

湖湘槟榔文化博物馆外景

便利店外的槟榔摊

工业园里的槟榔加工企业

街头的槟榔店

在售的散装槟榔

包装好的芝麻槟榔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詹钘 摄影: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记者 詹钘

9月15日,湖南省湘潭市网约车司机陈国汉(化名)在收音机里听到浙江省义乌市下架食用槟榔的消息。

之前,陈国汉听到过槟榔致癌说,也知道国内禁止电视播放槟榔广告,但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地区禁售槟榔。他无法想象,如果禁售令在全国推开,湘潭人该如何应对。

虽然湘潭市并不种植槟榔,但百余年来,湘潭人对槟榔的喜爱几乎深入骨髓,并形成了年产值达500亿元的产业链,成为中国影响最大的槟榔之城。

目前,浙江义乌、四川南充等地已明确宣布将食用槟榔下架。槟榔产业大省湖南暂时没有这样的举动,但当地因食用槟榔导致口腔癌患者数量不断增长,还是给当地槟榔产业敲响了警钟,9月10日因口腔癌不幸去世的湖南籍歌手傅松更是以生命发出警示。

湘潭不少槟榔企业正静观形势变化,暂时停止招工。槟榔产业何去何从?如何规范行业发展?对槟榔最终是禁还是限……这些问题,暂时还没有答案。

没有槟榔不成礼数

“以前,槟榔就是普通零食,老少皆宜。”9月23日,在湘潭市湘潭大道上,趁着车辆等红灯的间隙,陈国汉喝了口茶,然后往嘴里塞了一颗槟榔。他告诉极目新闻记者,这是他当天嚼的第一颗槟榔。搁2年前,一天三四袋他都不一定够。

陈国汉今年36岁。在他的记忆中,他从小父母就经常嚼槟榔,就像现在他的儿子常常问他在嚼什么一样。

“那个时候,父母在电影院外面推车卖零食,槟榔和瓜子、花生等零食一起卖。”陈国汉说。10来岁的时候,他也吃上了槟榔。到北方参军后,冬天他会吃点槟榔暖身。直到现在,他还会给当年被他带着吃槟榔上瘾的战友寄湘潭的槟榔。

近几年做网约车司机,陈国汉每天要嚼3包槟榔,嘴巴几乎一刻不停。有时晚上泡网吧,一天得5包才行。

直到近几年,因为身边吃槟榔导致患口腔癌的患者越来越多,陈国汉开始控制,两三天吃一包。槟榔价格也从多年前的3元一包一路上涨,现在已经卖到30元、50元一包,高端一点的超过100元。

“让我戒槟榔很难了,但是可以少吃点。”陈国汉说。湘潭人有吃槟榔的习惯,红白喜事餐桌上,除了摆香烟,槟榔也必不可少。用来待客的槟榔,价格至少50元一包。喜事回礼时,也往往是一包槟榔加一包烟,可谓“没有槟榔不成礼数”。

口味刁钻的湘潭人

走在湘潭街头,地面散落最多的垃圾有两种:烟头和槟榔渣。

当地几乎每一个小卖部的门口,都会有一个多层的铁架,上面摆满槟榔产品。进到店里,在收银台附近或者其他显眼位置,展示售卖的槟榔也是琳琅满目。

街边还有不少槟榔品牌专卖店,专门销售某个品牌的槟榔产品。

22日晚,在湘潭县一家“苍蝇馆”,46岁的当地人立伟说,如今,一包50元以下的槟榔,口感大不如前。惯食槟榔的湘潭人,对槟榔口味的要求越来越高。

在湘潭,除了购买包装好的槟榔,还有不少人直接购买散称槟榔。在立伟眼里,这种槟榔不仅价格实惠,口味也比包装的好得多,因为更新鲜。

“槟榔越做越精致了,1000多元的礼盒装也不少见。”立伟说。以前经常有朋友跟他开玩笑,说他每个月吃槟榔就得花掉两三千元,没点实力还真吃不起。

像很多湘潭人一样,因为经常吃槟榔,立伟早已练就了识别槟榔好坏的本领,槟榔果新不新鲜一看一摸便知。“那种捏起来偏硬、看起来很干的,就是放了很久,品质不行。”立伟说。

历史和现实的偏差

23日上午,记者来到湘潭市雨湖区窑湾历史文化街区。这里有一座湖湘槟榔博物馆,虽然不大,但关于槟榔文化和历史的内容十分详尽。

墙上的展板介绍槟榔的食用和药用价值,展柜里陈列着清代的粤绣槟榔荷包、民国时期的槟榔盖盒、前人用过的铁质槟榔刀、多种槟榔标本等,大屏幕播放着槟榔制作传统技法的短片。

历史资料显示,1854年前后,湘军追剿太平天国至湘潭,缴获大量槟榔。这种原本被富贵人家用来祛湿的药用果实,被湘军享用,从此,嚼食槟榔的习惯在湘潭渐渐流行开来。

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湘潭槟榔产业快速发展。期间,虽然社会上也掀起过食用槟榔是否有害的讨论,但湘潭槟榔仍高歌猛进走向全国市场。

然而,越来越多的湘潭人,对槟榔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我已经2年没吃了。没办法,怕死呗!”立伟半开玩笑地对记者说。

陈国汉则从一天三包槟榔变为三天一包。因为多年咀嚼槟榔,他的口腔黏膜受损,不能再吃辣的食物。年轻时他可以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嘴巴里,现在嘴巴则无法完全张开了。

2017年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发表的一份研究论文显示,2016年,长沙5所医院接诊的口腔癌患者数量,比2006年增长近20倍,因食用槟榔导致口腔癌的患者比例则从23.94%飙升至85.53%。

今年1月,据湖南省肿瘤医院发布的数据,近几年口腔癌在男性中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均明显上升,居男性发病第5位、男性死亡第8位。

口腔癌患者的呐喊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距湘潭市100多公里的邵阳市,“雨裤哥”不断通过视频平台控诉槟榔的危害。

因食用槟榔多年,去年7月,患上口腔癌的“雨裤哥”,通过手术切掉左下颌,病情才得到控制。完成治疗后,他讲述自己吃槟榔和抗癌的经历,还拍摄了其他有吃槟榔经历的口腔癌患者的视频,来警醒那些仍在食用槟榔的人。

接受记者采访时,“雨裤哥”回忆起他19岁时第一次吃槟榔的感受:“特别扎喉咙,头晕、冒汗,甚至有点心跳加速。”但是,经过最初的不适之后,他感到兴奋和快感。

那是2000年。之后的近20年里,他吃遍了各种槟榔,什么流行他就吃什么。前些年,他不太关注槟榔与口腔癌的关系的争论;后来,他不能再吃辣、酸、烫的刺激性食物,他也没有当回事。

直到2021年3月,“雨裤哥”的脸颊内出现肿块,淋巴结肿大,最终确诊口腔癌。

“手术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想死的心都有。”“雨裤哥”说。直到手术前一天,妻子才告诉他患了口腔癌,治疗方案他也不知道。手术后醒来,他才知道他的左侧下颌包括牙龈、牙齿全部被切除,通过植入钛板支撑脸部,左边口腔彻底丧失了咀嚼功能。

幸好“雨裤哥”是个乐观的人,心态很快得到了调整。他勇敢走出家门,不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他在短视频平台发布视频,警示大家不要步他的后尘。

槟榔企业招工停滞

湘潭市湘潭县易俗河镇,集中了多家规模槟榔生产加工企业。

23日,记者在该镇看到,一家槟榔生产企业外,张贴着大幅的招工长、找加盟代理商的广告;另一家槟榔企业门口,挂着“大量招聘设备操作工、物流公司、切籽工”的横幅,承诺高薪诚聘,多劳多得,月薪最高6500元以上,且包吃包住。记者拨打广告中的招聘电话,提示已经关机。

另外,在一些社交平台,9月初,有不少人力资源企业为槟榔企业招工,打出选片5000-6000元、点卤4500-6500元、去核(三个工种均为槟榔制作工序)3800-6500元等工资待遇,并宣称“好工作不等人”。

记者联系湘潭一家人力公司负责人季女士。她表示,虽然秋季是槟榔收购旺季,但由于浙江义乌等地出现槟榔下架事件,湘潭各槟榔生产加工企业都在静观其变,不敢盲目扩大生产,暂时没有招工计划。

“槟榔的保质期比较短,只有60天,厂家如果盲目生产,一旦产品积压,成本会很高。”季女士说。

对于员工待遇,在湘潭县一家中小型槟榔厂从事销售的刘先生介绍,大厂订单量大,工作时间会长一些。比如去核工,每天工作10个小时左右,按工作量结算工资,6元钱/公斤,速度快的话一天能挣180元左右。选片、点卤等岗位的工资可能更高,但也是按件计酬,劳动强度更大。

刘先生表示,公司十分关注部分地区禁售槟榔的消息和相关动态。该公司规模不大,年销售额只有千万元级别,全国销售网络目前仍在正常铺货,没有受到不利消息的影响。

槟榔之城静待破局

在湘潭市雨湖区一家品牌槟榔店内,看起来一如往常。

散装槟榔从198元/斤到88元/斤不等,不时有顾客前来选购。店主称,即使其他地区禁售槟榔,湘潭也很难立即禁止,因为湘潭人有这个需求,家家户户多少都会吃点槟榔。

此次外地槟榔下架风波,对湘潭的槟榔厂家貌似影响不大,但潜在影响仍有待观察。

据统计,早在2017年,湘潭市槟榔加工年产值就超过200亿元,槟榔相关产业产值500亿元,成为支撑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从事槟榔加工的规模企业30多家,吸纳近30万人就业。

另据湘潭市统计局发布的《湘潭统计年鉴2021》,该市规模工业企业名录中,15家大型企业,槟榔生产加工企业占了5家,且4家排名前10,都在湘潭县。

对于浙江义乌的槟榔下架事件,网传的一份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汇报材料写道,2016年,“槟榔习俗”入选湖南省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为规范行业,该协会已经要求企业升级产品包装,增加了“劝阻未成年人咀嚼”等标语,并修订了团体标准,同时正在积极制定《槟榔协会行业自律措施》;请求浙江省市场监管局纠正、制止一刀切的槟榔下架行为等。

为了核实这份材料的真实性,22日,记者来到位于湘潭市的湖南省槟榔食品行业协会,相关负责人婉拒了采访。

走在大街上,陈国汉一眼就能看出哪些路人吃过槟榔。他说,长期吃槟榔的人,太阳穴的血管比较突出,颧骨肌肉比较发达,脸型也比较方,当地俗称“方脸”。

陈国汉表示,他既希望大家为了健康少吃槟榔,但也不愿看到槟榔生产被完全禁止,毕竟很多人还要靠槟榔产业生活呢!

【责任编辑:贾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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