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张泽牧
“空气中弥漫着果香，山里挂满了青色的柑橘，美丽的姑娘一边采摘，一边品尝甜津津的橘子……”
12月28日下午，在宜都市高坝洲镇白鸭垴村，74岁的熊洪仁通过微信语音，给外地朋友讲述《青橘姑娘》的故事。
白鸭垴村有2000多人，上到105岁，下至10岁，人人都会讲故事，还有166位“故事能手”。
熊洪仁是宜都市民间文艺家协会民间故事分会副会长，讲了一辈子故事。
《糊涂官打百姓》《兄弟学艺》《金龙秘洞》《清江鱼嫂》……小小山村里，一个个民间故事，也传诵着时代变迁。
“新中国成立75年来，我们的故事一直在变，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感慨。
12月24日，白鸭垴村被授予“湖北省民间故事村”。
《兄弟学艺》：小故事里的时代之变
早在清朝道光年间，白鸭垴村就有围炉讲故事的传统。《张公子赶考》《掺水的酒老板》……从各地民间传说、奇闻轶事，到田间地头、婚丧嫁娶，都是村民津津乐道的故事素材。
熊洪仁说，旧社会，白鸭垴的故事主要都是对当时吏治的腐败、礼教的虚伪、科举的弊端进行的嘲讽。有个故事叫《糊涂官打百姓》，讲述的就是糊涂县官断案，导致村民有冤难伸。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国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上世纪八十年代，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让农村经济发生空前变革，农民热情高涨，家庭收入大幅增加。白鸭垴不少村民走出山村，去外地谋生学艺，村里涌现了很多致富能人。
当时，村里有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叫《兄弟学艺》。讲述的村里两兄弟，老大选择当瓦匠，老二去广州进货卖衣服。爹妈一致反对老二做生意，认为是投机倒把，但他坚决要搞。老大每月给家里交几百块钱，老二因货不对路，亏损了。后来，老二转变思路，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这个故事是根据两兄弟的真实经历改编的。”熊洪仁说，这些故事，一是为给乡亲们壮胆，二是帮助大家打开劳动致富的门路，“只要思想的路子打开，就不愁富不起来。”
架电线、修水管、彩电进村……村里的巨变，都在《老五买酒》《大彩电进村》《美好姻缘》等一个个脍炙人口的故事中，传唱开来。
《金龙秘洞》：老故事里的发展之变
穿行在林间的柏油路上，若不是村支书记熊爱民提醒，真看不出这错落有致、山水和美的现代村，是当年深沟大壑的“白鸭垴”。
“我们这里有句民谣，从前是山高石头多，挑水要下河。天干就扎口，下雨裹成泥巴坨。现在早已变成水泥路到家，机械化喷药。”熊洪仁笑道。
2010年以来，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建设在各地铺开。白鸭垴人心里也像猫挠一般：村里有这么丰厚的旅游资源，偏偏没有开发出来。
“村里有个金龙洞，传说张果老游山玩水，来到白鸭垴，发现一个山洞里壁画形似金龙，于是赋诗一首：洞在斗笠坡，面朝清江河。松柏竹林茂，洗耳听山歌。”熊洪仁建议，村里每个地方都有故事可讲，何不给每处景点都配上相应的故事呢？
除了张果老的《金龙洞》故事，村民们又找出很多流传已久的民间故事，《犀牛洞》《郑家老屋》《张飞跑马岭》等。故事越讲越好，不少外地游客都慕名来村里打卡。
村民龚登翔开了一家农家乐，每逢有外地人来吃饭，他总会给客人讲奇闻趣事。他还在抖音上开社账号，把传统的民间故事用新媒体形式展现出来，吸引流量。
《清江渔嫂》：新故事里的转型之变
2020年，长江流域实施十年禁渔。
白鸭垴位于清江岸边，禁捕之后，大量渔民不得不上岸谋生。随着渔民转产，村里的产业结构也得进行相应调整。
白鸭垴辖区清江网箱清理取缔24万平方米，“三无”船舶清理上岸279条，沿清江河300米范围拆除有污染养殖场3000平方米。
“在清江上漂了一辈子的渔民，上岸后日子过得怎么样，是村里的头等大事。我们得想办法寻找一个替代产业。”熊爱民说。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清江渔嫂》，便出现在村头巷尾的故事讲述中。
“话说在仁和口，有一户人家，世代靠捕鱼为生。渔民上岸，全家生活从何而来？媳妇很聪明，她在江边开起饭庄，通过两年经营，生意很红火。跟以往不同的是，她现在卖的不再是江鱼，而是草鱼、鲢鱼等水库生态鱼。”
在《清江渔嫂》背后，村民们把眼光瞄准农家乐和柑橘种植，发展农业观光，让上岸渔民成功转产，重新过上好日子。
为让村民有活干、有钱赚，2020年，村里又从江西引进早熟脐橙和本地清江柑橘嫁接，推出脐橙新品种清江橙，号召村民种植，村里联系渠道统购统销。
今年，清江橙的种植面积达500多亩，挂果3万来斤，上市10天便销售一空，亩均增收超5000元。“我今年收了3000斤，卖了1.8万元，明年产量要翻倍了！”村民杨明德笑得合不拢嘴。
62岁的娄绪柏是白鸭垴的柑农，家里种植了几十亩柑橘。“这两年，我卖出的柑橘、香肠、土鸡，加起来收入就有几万元。”娄大伯乐呵呵地说。
丰收的喜悦中，新故事《青橘姑娘》又应运而生。“有个青橘姑娘，她是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她承包了一片山地，用来种植清江橙，中间遇到了各种挫折，她都一一挺过来，后来橘子大丰收……”
新中国成立75年来，白鸭垴一直在变化。2022年至今，村里争取各级项目资金2000多万，其中，全省首家动物情景式主题庄园三峡长颈鹿乐园项目投资2.8亿元。
为了让故事传承下去，熊爱民带领村干部，挨家挨户继续收集故事。至今，共收集了939则民间故事，涉及神话、地名、人物、生活故事等。
不同时代，白鸭垴的故事主题也各不相同。“虽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些小故事里的小日子，就是老百姓实实在在的生活，也是时代的大变迁。”熊洪仁说着，又打起电话，张罗村里下一场故事会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