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迟来的雪（外二首）

□柳青秀

半城冬色

悬在溽热的风中

立冬那天

我把空花盆擦得发亮

等六角星落满陶土的空隙

风却只卷来干巴巴的云

小寒过了三巡

窗玻璃凝着虚晃的霜花

我数着日历上的留白

像等一颗迟迟不甜的糖

卖烤红薯的炉子

把黄昏煨得暖而烫

烟囱轻吐一缕白汽

说雪在翻山，遍寻旧年的月光

冬夜

路灯把心事泡成半杯红酒

寒雾吞掉最后一盏灯的余温

我踩着自己的回声走

每一步，都陷进更深的沉默

月亮是块冰，悬在黛色檐角

不发光，只浸出刺骨的凉

霜花粘住睫毛时，忽然惊觉

远方早被夜色冻成虚线

连呼吸都懒得与风周旋

一出口便碎成白气，转瞬消散

没有星，没有虫鸣，没有脚步声

远处传来几不可闻的钟摆声

只剩我，与这冬夜对峙

计算着，与黎明谁先失约

感恩

十二月的风掠过肩头时

霜叶拂过脸颊的微凉

是生活递来的半盏残茶

是冬晨穿枝的片片阳光

不必细数岁月的恩赏

那些深一脚浅一脚的路

雪落时并肩的沉默

而你，是掌纹里未凉的余温

不必追问远方的模样

忽有枯叶砸落眉骨

像某段被遗忘的哭喊

只需接住这片霜叶的轻语

它说：所有遇见都是温柔的馈赠

哪怕只是一阵风，一次擦肩

都在心底，酿着

一场无声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