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民营企业夹缝求生存 民营经济下一步“改”什么

　　《支点》杂志题：民营经济下一步

记者 何辉

　　我国民营企业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面对下一个10年，是继续为民营经济留着那条狭小的缝，还是迎来新一轮改革，这需要给出答案。

　　如果说3D版《泰坦尼克号》勾起15年前浪漫回忆的话，那么2012年民营经济困境不得不让人们想起30多年来的每一次宏观调控。

　　自上世纪80年代初期以来，历次宏观调控都有着基本"规律"：经济过热造成通货膨胀，为控制货币流动性过剩，央行开始缩紧银根。而一旦货币政策趋紧，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在金融资源分配使用上的不公平现象就立马凸现出来。

　　自2010年以来的宏观调控似乎也没有背离这个"规律"。特别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民营企业较发达的温州地区不时传出企业倒闭、老板跑路的消息。而"倒闭潮"、"跑路潮"就与金融不平等待遇直接相关。

　　经济学家厉以宁说过，我国的民营企业历来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30多年来，当每一次夹缝眼看就要被堵住的时候，就会有一轮改革奋力地为民营经济扒开一条缝。

　　2012年，再一次走到十字路口的中国民营经济，如何乘风破浪再远航？

　　十字路口

　　"想贷款，比登天还难。"胡国荣是浙江台州一家养鸡场老板，面对饲料等成本上涨的压力，想引进一套更先进的设备，因资金不够找银行贷款，但每次找到银行，对方表示必须要有抵押，要么用存款抵押，要么用房产抵押，而这些对胡国荣来说都不太现实。

　　他想到了民间借贷，试着联系了几家，民间借贷虽说没有苛刻的抵押条件，但贷款利息往往是银行的三倍或五倍多，"利息比我们的利润还要高，这实在无法承受。"

　　"对银行来说，越有钱就越能贷到钱。但对我们这些中小企业来说，正是没有钱才会去找银行。"胡国荣的遭遇并非个别现象。中华民营企业联合会会长保育均表示，现在我们的金融实际上是垄断的，事实上是存在所有制歧视的，99%的小企业难以获得国有银行支持。

　　近几年，在温州等一些地区，相当部分的民营企业都是靠民间借贷支撑着。寻求民间借贷的人越来越多，贷款额越来越大，风险也越来越大。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这种疯狂的资本游戏开始出现崩溃迹象。

　　大型银行贷不到款，民间借贷资金链又开始断裂，不仅给民营企业造成致命的打击，也给中国经济带来麻烦。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庄聪生透露，中小企业（多为民营企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基本可以概括为"五六七八九"：五是指中小企业税收贡献占整个税收的50%，六是指占GDP的60%，七是指占进出口的70%，八是指承担就业80%，九是指数量上占整个企业数量的99%。

　　经济学者普遍认为，2012年中国民营经济再一次走到十字路口。

　　"傻子"引起的大讨论

　　十字路口，换一种说法就是遇到了危机。但危机时刻也有可能孕育出机会。回顾中国民营经济发展史，每一次走到十字路口，总会催生出新的机遇。

　　1979年，安徽芜湖的年广久可能并不知道改革开放战略刚刚实施。他是个文盲，也没正式工作，因父亲被街坊称为"傻子"，他自小被叫成"小傻子"。

　　为了维持生活，年广久炒起瓜子。他炒出来的瓜子非常好吃，慢慢地，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他还竖了个招牌，叫"傻子瓜子"。

　　"傻子瓜子"越卖越红火，一天可卖出两三千斤。年广久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了一些人当帮手。

　　一天，有好事者把年广久请来的帮工数了数。一数就数出大问题：年广久请的雇工共有12人，而当时一个普遍的观点是，雇工到了8个以上就不是普通的个体经济，而是资本主义经济，是剥削。

　　"傻子"居然请了12个雇工，他是资本家吗？谁也不相信。但"傻子"又确实"越界"了。怎么办？"傻子"是被抓起来，还是被允许请12个甚至更多的雇工？这道难题，让全国人争得不可开交。

　　这是新中国民营经济遇到的第一个大的十字路口。

　　"傻子"的事情最后惊动了邓小平。邓小平建议对私营企业采取"看一看"的方针。这句话让年广久和全国私营经济"躲过一劫"。而这一"看"就看到了1987年，在当年的中央5号文件中，私营企业的雇工人数才被彻底放开。1988年，《宪法》修正案也明确规定："国家允许私营经济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存在和发展。"

　　民营经济在法律上有了合法身份。当年7月，国务院又颁布了《私营企业暂行条例》，工商部门开始对私营企业进行登记、注册。

　　"红帽子"惹出的大麻烦

　　尽管拿到"准生证"，但民营企业并非一帆风顺。

　　张朝荣这个弄潮儿就被呛了个半死。张朝荣是温州的民营企业家。1992年，42岁的他成立温州市鹿城运输公司（以下简称"鹿运"），准备涉足民营公交，他个人出资361万元，占公司总股金62%。当时他把企业挂靠在鹿城区工交委下面，戴上了集体企业的"红帽子"。

　　也正是有了"集体"这顶帽子，公交市场才对张朝荣开了一道门。因为根据当时企业申报登记程序规定，张朝荣的鹿运公司要经鹿城区工交委申报工商核准注册。

　　但这一戴也戴出麻烦。1995年3月，鹿城区工交委突然接管公司，罢免了张朝荣的法人代表等一切职务。被罢免的原因是，为抢夺市场，戴上"红帽子"的鹿运公司与"国字号"的公交公司斗得不可开交。最后，这场公交之战以张被罢免而告终。

　　"我投资361万元办的公司就这样被接管了？"张朝荣认为鹿运虽然挂靠在区工交委下面，但实际上应是股份制民营公司。但鹿城区工交委认为鹿运是集体企业，出了事就应由集体来管理。

　　"红帽子"企业并非温州特例。在当时受姓"社"还是姓"资"争论的影响，为了避免受到歧视以及可以享受优惠政策，私营企业戴"红帽子"的现象相当普遍。但因之造成产权关系的混乱，也让不少民营企业家身陷囹圄。

　　走到又一个十字路口的民营经济，直到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以后，才找到方向。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作出了《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第一次提出"国家要为各种所有制经济平等参与市场竞争创造条件，对各类企业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