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南湖——曾经湖月初照人 如今澄碧何其难


发布时间:2014-12-16 10:56:14来源:荆楚网进入电子报

  图为:部分大学沿湖而建。

 

 

  图为:渔民泊船上岸。

 

    图为:湖边杉林。

  图为:污水排入湖内污染湖水。

  图为:湖岸得到较好的绿化。

  湖北日报讯  记者包东喜

  南湖位于武汉市洪山区

  东经114°21′12″

  北纬30°30′17″

  南湖水域面积7.67平方公里

  城中湖

  南湖,曾经是校园诗人笔下的碧波荡漾、美目流盼的湖畔倩影;曾经是渔歌唱晚、挥网起鱼的渔民心目中的圣湖;而如今,南湖被密密麻麻的水泥森林挤压得喘息不止,熙熙攘攘的脚步踏碎了静谧的湖韵,藏匿的废水日夜奔袭,熏染着、侵蚀着江城曾经的一泓碧水,倒映的月光被涂抹去了皎洁,如墨似染——

  曾经湖月初照人

  查询得知,自唐以来诗咏“南湖”者超过200首,但都竟与我们的武昌南湖无涉。

  真正让这片南湖走进我们视野的,是1980年我省作家刘富道创作的小说《南湖月》,该作获得全国第三届短篇小说奖。文中的南湖正是今日武昌南湖:“夕阳斜照南湖,湖面一片金色涟漪,湖底一圈绿色山峦……”

  34年前的小说《南湖月》不无忧虑地写道:“南湖瑶湾一带,早些年只有一家国营工厂,武汉第三制药厂。近几年,市区群众对于防止环境污染的呼声越来越高,散布在稠密居民区的几家化工厂,一个个被赶到这里来,这一带正在形成一个化工区……”

  8月4日上午,冒着炽烈的暑热,而今已经74岁的刘富道先生与记者一同重走35年前他创作该作品考察南湖的路径。

  1979年的夏天,他起初从武昌火车站乘坐22路汽车来到南湖岸边,来到了第三制药厂、星火化工厂的那片区域。之后,他从省军区出发骑自行车多次来这里采风,环湖回行,为南湖的风光打动,由此触发灵感,构思出短篇小说《南湖月》,曾经这部作品被上海电影制片厂、大连电视台、湖北电视台在1981年改编成电影《湖畔》、《南湖月》。与国内一批着名作家作品一起,《南湖月》被翻译成英文,享誉海内外。

  湖美拨动作家心弦,小说竟又带出一串串故事:甘肃一家企业慕名而来,找到小说中写到的一家企业,谈成大笔生意;一名河南考生竟因为南湖岸边这个演绎的爱情故事,投考毗邻南湖一所大学,并落户武汉,如今成为这所大学的知名学者;一名妙龄女郎竟因痴迷《南湖月》而爱屋及乌,示爱作家的同事,如今琴瑟和鸣,一生幸福……

  一路挥汗,一路打探,一路感叹——我们沿珞狮路,辗转南湖大道往当年的武汉第三制药厂,该厂如今成为了马应龙药业的前身,而该厂工人宿舍依旧在周家湾100号三层老式楼房门前,树荫如盖,一群老工人闲聊乘凉。其中,73岁的汪婆婆热情介绍这一带情形:自1964年,厂子从汉口汉正街搬迁到这里,她就一直住在这里,那时厂房后面就是成片荷塘,湖自天然,湖水清冽,可游可饮,青年男女在湖边采莲、钓鱼、恋爱……

  面容俊俏,话语爽朗,不减年轻时的绰约英姿……刘富道似乎感到眼前的汪婆婆竟有些小说女主人公苑霞的影子,当年在湖畔,邂逅爱情,如今铅华洗尽,人约黄昏而风采依旧。

  在热心人的指引下,我们汗流浃背地步行到一条尘土飞扬、破败不堪的坎坷之路,15分钟后,小说当年的那片化工厂区终于找到,当年的两排法国梧桐依旧茂盛生长,只是厂房破败不堪。而隔着这片厂区,远处一幢幢高楼正矗居在昔日荷塘、湖滩的地盘上。

  城市的快速扩张,南湖早已告别寥若晨星的郊外人口分布状态,湖周边人口聚居30多万人。

  曾经湖月初照人。乡村一般静谧的南湖,如今车水马龙,日夜穿梭,岸线被描画得笔直或打磨得笔挺,当年闲适的路人,如今紧张而焦虑。

  南湖渐行渐远

  随后,我们驱车沿着珞狮南路,转南湖大道,往狮子山的南湖岸线一路寻找昔日的湖景:

  “暮色降临了,南湖水波由碧绿而蔚蓝,由蔚蓝而墨黛,水和天变得浑浑噩噩,神秘莫测。晚风掠过湖面,带来一丝寒意……”“姗姗来迟的月光,悄然拂出南湖的面纱,映出水中一天。在这静静的春夜,唯有月光和稀疏的路灯,陪伴着这一对邂逅相遇的青年男女”

  ……

  曾经湖畔行云流水,这是刘富道当年《南湖月》中的南湖,更是他心中的南湖。但如今哪里有当年的影子?他心中涟漪顿起,感慨颇多。“南湖岸线道路越来越宽,人越来越多,楼房越来越高,而湖越来越被挤压了,水越来越黯淡了。”

  刘富道伫立南湖大桥桥头。这座新修的大桥,切入南湖中心,他哪里知道桥靠南汊一边,从桥中间往南对开,分属洪山区和东湖高新区管辖,自然岸线维护、环湖道路建设等,呈现不协调之处。

  而更为闹心的是,环绕中南民大与中南政法的小南湖,不仅被一道水泥堤坝阻隔,坝上一人高的藤蔓杂草丛生,一座日排放尾水能力达24万吨的污水处理厂,肆无忌惮地朝着湖中倾泻,之后从六个水口注入南湖。

  如今20多条排污管道,排放着10万到40万吨的生活污水入湖,更有不少工业企业废水、科研院所的废水入湖。而污水排放管理分属水务部门和环保部门,各担一块,而一个曾经的自然湖泊竟因行政区划被人为分割,有的以招商的理由、修建园区的名义,侵蚀殆尽。

  刘富道闻此表情凝重而痛心,他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的南湖。

  他或许不知道,洪山区环保部门人士在一份南湖的污染情况汇报中沉痛地说:“水质呈黄绿色或黑褐色,湖水中有大量的藻类繁殖,水体产生腐臭味,水中鱼体有变形现象。严重污染的南湖不堪重负,成为了一个污染严重的臭水湖、纳污湖”。

  与他有同感的还有湖畔的大学学子。武汉某高校教师卢金强12年前在南湖边上的一所大学求学,他常常回味其时的南湖——

  “2002年的时候,从街道口去中南政法找同学玩,总觉得很远很远,公交车到了那里,停在南湖边,就像到了武汉的尽头一样。”“当时,众多规则不一的池塘紧邻着南湖,像她慵散间伸展的枝丫。期间,流传一男生用猪肝钓龙虾,追求一爱吃龙虾的女生,天天湖畔钓虾,最终赢得美人心……”

  现在,那片湖畔池塘上矗立了不少高楼厅堂。夜晚踏着水泥路重游,蛙声传来,恍惚时光倒流,如梦似幻,莫名地跺跺脚,探探脚下能否流出一股清泉来!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湖畔何人初见月,湖月何年初照人呢?

  辗转文馨路,两处上世纪90年代邻湖而兴的高端小区,夹着一个名为芦湾汊的200亩水面。如今,水面发绿,污浊不堪,曾经以湖景房为荣的业主们,早已被这汊臭水搅扰得烦闷不已。

  高温暑热,富营养化的南湖蓝藻丛生,与南湖相伴60多年的南湖渔场职工不得不放弃养殖,转而投身湖面保洁。最近,200多工人穿梭湖面,为了让湖面光鲜好看一些,每天巡湖打捞,作息时间跟以往养殖捕鱼更忙许多。

  “1952年,南湖渔场刚建立时,南湖水域面积足有4万多亩,如今不过1/4!”南湖曾经游鱼戏水蜓弄荷,岸影横斜水清浅,南湖渔场职工怀念其时湖里放鱼、摇橹、撒网,为昔日那份忙里偷闲的惬意、劳累之余的畅快,感念兹兹。

  拦湖分治水堪忧

  南湖,短短35年,由城郊自然湖变为城市之肺。然而,这“肺”被挤压而喘息不止。

  刘富道寻访湖踪水影,间隙翻看一本新近出版、印刷精美的《武汉湖泊志》。有关南湖,他仔细端详——近年监测数据显示,2005年至2013年,南湖水质状况为重度污染,水质为劣Ⅴ类。

  他不敢相信,阳光下熠熠闪烁的湖水竟是如此地不堪。

  洪山区环保局负责全域的水质监测,但常年设立的两个监测点仅在大南湖的洪山区域,而靠近两所大学的小南湖尽管水质恶化最为严重,却连考核都不纳入,而属于共管的南汊也是选择性的开展监测,一年之中难得从中取样。

  洪山区环保局有关人士介绍,南湖周边工业企业、科研院所的排污口不少,主要由他们监测和管理;而20多个生活污水排污口则由水务部门监管。

  如果说湖水“变坏”,“居住人口的急剧增加及随之的生活污水排放已成为南湖最直接的第一大污染源”;那么,南湖“瘦身”则因分治、分割、填湖所致。

  南湖“三线一路”保护规划图上,看似是一个湖,但实际上早被有形的堤坝、道路、公园和图上看不见的行政分区,分割成支离破碎的湖。

  幸福湾沿线,曾经是刘富道骑车诞生小说主人公月夜邂逅的地方,而今这里被华美的建筑包围,商业街、居民区密集分布。

  他询问得知,即便同属洪山区的大南湖,珞狮南路高架桥一段与文治街、文馨街环抱的幸福湾与大南湖分割,分属水务局和园林局管理,幸福湾如今正在被建成一个文化公园。

  幸福湾与大南湖地下有管涵暗通,水体互流,但被分治下的湖汊,未来命运或可揣测。

  连日来,有挖掘机在幸福湾湖边挖掘填埋作业,以至于市民把他们当成填湖而多次投诉举报。

  重访南湖前,刘富道做足功课——2010年3月出版的《中国河湖大典·长江卷》记载:武汉南湖因位于武昌之南而得名,是因河流淤塞形成的淡水湖。古时南湖水域辽阔,与长江连通。明代以后因为淤积和围湖造田等原因逐渐缩小。湖泊面积7.94平方公里。

  而刘富道手边的《武汉湖泊志》称南湖水面面积7.67平方公里。

  前后不过4年,所载湖泊面积减少0.27平方公里。无论是洪山区还是东湖高新区的水务部门均表示,近三四年来,他们几乎没有接到过填湖投诉,也没有发现填湖的行为。

  而有居民告诉他,填湖或是造成湖泊水面急剧萎缩的首因。民间环保部门人士称南湖周边“违法填湖现象时有发生”。

  但那消失的水面到哪里去了?刘富道陷入了迷惑。

  南湖澄碧何其难

  南湖,是一首诗,令“南湖粉丝”曾经魂牵梦绕;南湖,是美丽的梦,给爱湖者留下梦的记忆。

  踏访南湖,在岸线边上的一棵柳树旁,我们发现了2003年3月5日立下的一块碑:“南湖岸边,风景独好,愚公筑堤,奉献环保”。

  署名者“李合生”。经过寻访,正是居住在南湖湖畔的华中农业大学的一位退休教授,他为保护南湖自费立碑,尽管年事已高,但他经常在湖畔从事环保活动,为清洁南湖而行动。

  民众有期盼,民间在行动,刘富道感到有盼头。

  政府作为未来或可期——

  2012年,南湖开始水环境综合整治工程,投资25.2亿元,计划用3年时间将南湖变成市级城市公园,全面截污,湖内进行生态修复,湖岸建立绿色“城墙”,水质目标由劣五类修复到四类。

  然而,转瞬两年过去了,单就水质而言,从环保部门的数据显示,仍然为劣五类,但“通过截污近几年污染加剧的趋势得到一定遏制,水质主要指标基本保持稳定”。

  路漫漫其修远兮。南湖的水环境治理将是一次万千人关注的“长跑”。

  “污染损害一个湖的水体或许只要那么两三年,但要修复一个湖的水体,则要花上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国内外一些城市和本市的湖泊治理的案例,都告诉我们,南湖的治理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位水务部门人员理性地认为。

  如今,围绕南湖的种种努力仍然在不胜不休地尝试着——

  武汉市加强湖泊保护法规的落实,让区长担任湖长,实施责任追究。

  小南湖边上那家污水处理厂已举行听证会,将建设数公里的专用涵箱,直接将处理的尾水送到南湖外,经巡司河排放入江;

  湖底清淤百万方;渔场退养,就地护湖;部分排污口实现截污;临湖新建商业开发项目必须距离湖边30到50米,与市政管网对接的排污管网先行;洪山区20多个社区开展雨污分流探索……“应打破目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粗放治理,要统筹兼顾,从根子上还湖以明澈!”丽岛花园的一位老年居民表示。“同为一城湖,东湖就让南湖羡慕,经过上十年的治理,东湖水质大变,相信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治理,东湖的现在就是南湖的未来!”洪山区水务局人士既羡慕治理有成的隔壁湖,也对南湖充满信心,更盼望公众能有足够耐心!

  城市与湖泊,湖泊与人,如何实现环境友好、和谐共存依旧是个需要长期破解的命题。

  听着,看着,思着,刘富道说,或许该写一篇反思的新《南湖月》,为后人记忆中的南湖留下新月倩影。

  湖边拾贝

  “老人桥”遗址

  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南湖老人桥地区出土大量的新石器晚期石器和陶器,有磨制石器的斧、凿等生产工具,陶器有鼎、罐、碗、盆、网坠等。因遗址附近有“老人桥”地名,文物部门将其命名为“老人桥”遗址,面积约0.01平方公里,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作者:  编辑:李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