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近万名中学生家庭信息遭泄 每条信息卖6毛多

警方在公司里查获的厚厚一摞学生信息

　　楚天都市报讯 记者 姬栋

　　“烦死你们这种教育公司了，天天接到你们的电话！还让不让人休息！”说这话的，是汉口某重点中学一名学生的家长。他说的教育公司，位于汉口武汉广场写字楼。

　　上周，该公司话务员李依依（化名）透露，公司拥有江汉、江岸、硚口和汉阳多所中学学生的详细家庭信息，总数量大得惊人。公司每天让话务员给家长打电话，说服对方把孩子送来培优。

　　这是一家什么公司？到底有多少学生的家庭信息被泄露？为此，记者卧底该公司进行了一周的调查。

　　辞职话务员揭秘教育公司内幕

　　武昌某高校大学生李依依介绍，几个月前，她来到位于武汉广场写字楼的一家教育公司做兼职话务员。每天的工资是30元，如果拉到一名家长来访，还可获得10元奖励。

　　按照公司的安排，每天由负责人给话务员发放中学生的家庭信息表。考虑到学生家长在上午可能比较忙，公司要求话务员从每天下午2点到5点给家长打电话，竭力劝说对方把孩子送来公司进行辅导，辅导的学科包括语文、数学、外语、政治、物理、化学等。

　　李依依说，她拿到公司发的信息表后，非常惊讶。上面不仅有学生的姓名、性别、班级，还有家长的姓名、电话、家庭住址。还有一部分名单上，甚至记录了家长的工作单位。

　　按照分工，她主要拨打的是武汉市七一中学初一学生家长的电话。每人每天要打60-100个电话，一周下来，她打了400多个家庭的电话。

　　在拨打电话的过程中，李依依多次被家长拒绝，甚至被对方破口大骂，她强烈感受到家长对于公司这种骚扰行为的厌恶。后来，她离开了该公司，觉得有必要揭发此事，并且弄清真相。

　　赵老师培训话务员如何打电话

　　8月7日，记者来到武汉广场写字楼。一楼大厅的楼层指引牌显示，写字楼里各种教育培训公司有50多家。在电梯入口处，可以见到不少背着书包的学生。

　　在该写字楼内，记者找到李依依所说的教育公司，并佯装在校大学生应聘兼职话务员。记者发现，该公司的场地并不算大，里面有小型会议室、咨询室、教室等，工作人员在10人左右。

　　次日，该公司市场部负责人赵老师给应聘人员培训。她说，公司的核心业务就是说服家长把学生送过来，由公司聘请的老师对学生进行一对一的学科辅导。考虑到收费不低，家长要有较好的经济承受能力，而该公司又地处汉口中心地区。因此，公司的目标生源主要是江北的一些省、市级重点中学学生。如：武汉二中、七一中学、六中、十一中、六十八中、十七中、十九中、三中等。公司掌握了这些学校几乎所有学生的名单和家庭信息。

　　在培训时，赵老师对以上中学的性质、师资力量、生源等情况了如指掌。如某省重点高中的学生基本分3类：保送、出国、考大学，她能说出这3类学生各自所占的比例。

　　“给家长打电话时，如果对方问我们怎么知道他们的电话，该怎么回答？”她说，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可以转移话题，说自己并不清楚。如果对方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也可以这样回答——我们和学校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去学校做过一些宣讲，所以有您的电话。

　　“你想啊，要是和学校没有关系，怎么搞得到家长的电话？”她说。当记者进一步打听学生家庭信息是如何搞到的，赵老师并不给予正面回答。

　　文件夹里收藏近万名学生信息

　　8月8日，记者开始在该公司正式上班，隶属于公司咨询部，该部还有3名全职话务员。

　　在给家长打电话之前，记者领到厚厚一本打印版的《话术》，话务员接打电话都以此为范本，包括如何说开场白、如何说服对方、如何结尾等。里面还设计了家长可能会提到的若干问题，同时为话务员准备好了相应的回答方法。此外，还有公司简介、辅导科目的开设情况和收费标准等。

　　“喂，你好，请问是某某的爸爸（妈妈）吗？我是某某教育的老师……”，咨询部的办公室里，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3名全职话务员的桌上，各有20-40多张学生名单，每张名单上约有50名学生。每张纸的页眉处标明了所属中学和年级，如武汉二中初二、武汉七一中学初一、武汉十七中高二、武汉二十三中高一等。记者领到一张七一中学初二学生的名单，上面的信息十分详细，如一名姓马的男生，家住百步亭花园某苑某栋1单元某室，父亲马先生在武汉某家电公司上班，此外还有该生所属班级和家长电话。

　　话务员每打完一个电话，都在信息后面注明反馈情况，如“不需要”、“已经在培优”、“考虑再说”等。有的反馈情况多达5条，这意味着话务员已给该家长打了5次电话。

　　在咨询部负责人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里，更是收藏了厚厚一摞打印着学生信息的纸张，里面有近万名学生的家庭信息。有的纸张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家长反馈，有的则比较干净。负责人通常会把比较干净的纸张交给话务员，并说：“这个快点打完，看能不能有几个来访的。”

　　　一个仅10人的教育公司，竟拥有武汉近万名中学生的家庭信息，而该公司不断拨打电话，使许多家长不堪其扰。昨日下午，江汉区公安分局获知此事，认定此事涉嫌违法，对该公司进行了查处。

　　记者调查：

　　每名学生公司收费上万元

　　记者暗访发现，一些家长接到话务员的电话后，直接就说不需要，还有很大一部分家长以“在忙”、“打错了”、“有客人”、“在开会”等作答。

　　武汉二中一名学生的家长袁先生，在接到电话后质问话务员：“你们怎么知道小孩的名字？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另一名家长宗先生接电话后就匆匆挂机。多名家长直言，暑期里已接了太多教育公司的电话，让人不胜其烦。

　　不过，话务员小罗对于家长的这种反应却表示理解，“一天接这么多推销电话，谁都会烦的。”

　　说归说，话务员被拒绝得多了，也会在挂机之后骂上几句“态度好差”、“真没素质”之类的话。

　　当然，不是所有家长都会拒绝。因为8月是淡季，话务员大约打100个电话，会有2-3人愿意带小孩过来面谈，最终签约的则更少了。如此小的签约率，怎么保障利润呢？

　　按照公司的规定，初一年级学生的辅导价格为每科每小时130元，往上一直到高三，每个年级的价格依次递增10元，原则上每个学生至少要辅导100个小时。以此推算，每拉来一名学生，公司至少增加1.3万元业务额。如果辅导几个科目，家长得花几万元。

　　几乎每天会有1-2名中学生来公司进行一对一的培训，据介绍，该公司拥有学生最多的时候有30多人，目前是10多人。

　　就这样，话务员们每天拨打不同家长的电话，在不断地被拒绝和质问中，竭力说服对方，试图多招来几名学生。

　　警方出击：

　　暂扣教育公司上万条信息

　　昨日下午2时，繁华的武汉广场和平常一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该教育公司的咨询部里，话务员经过短暂的午休，喝水润润喉咙，伸一伸懒腰活动筋骨，逐渐打起精神，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电话促销”。

　　咨询部负责人给每人发了几张新的名单，要求大家先熟悉上面的信息，以便给家长打电话时应对如流。话务员之间则讨论着某个学校的生源素质如何，并相互请教部分学生名字里的偏僻字怎样读。这些场景，和往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接下来，就将进入为时3小时的电话推销时段。

　　15分钟后，一位男子突然出现在咨询部的门口，他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工作人员，并向大家发出低沉有力的声音：“都不要动，坐在位子上。”

　　随后，另外6人进入咨询部，并出示相关证件——他们都是江汉区公安分局的民警。

　　咨询部的学生名单，以及公司的相关信息，被民警暂扣。经过简单的问话后，民警将2名部门负责人和4名话务员带到派出所。

　　教育公司：

　　花6000元买到的学生家庭信息

　　警方介绍，他们在现场查获420张记录有学生家庭信息的名单。该教育公司一名负责人承认，该公司掌握的学生信息约有9000多条。

　　这些信息的源头在哪里？怎样流入该公司的？这名负责人称，今年初，有一个信息贩子到该公司来兜售中学生的家庭信息，他们总计花了6000元买到这些信息平均每条个人信息6毛多钱。负责人自称，这些信息他们用来联系家长，说服对方将孩子送来进行学科辅导，并没有做其他的用途。

　　“我们打电话时，发现这些信息的准确率在90%以上。”一名话务员介绍。

　　对教育公司使用这些泄露的信息进行商业促销，江汉警方有关负责人称，买卖公民的个人信息涉嫌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