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记者张聪
14岁的少女,全麻后被医生取出一条腿的所有腿骨,这些腿骨被放在高浓度盐水中浸泡,以期杀死癌细胞;
38岁的林琴为了生出一个儿子迎来第三次剖腹产,但凶险性前置胎盘让她遭遇大出血,最终失血1万毫升,医生不得不切掉她的子宫;
被尘肺病折磨了20年的廖连合,在儿子的坚持下住进无锡市人民医院,儿子把车卖了,凑了60万给父亲换肺,但换完肺后,廖连合没有挺过感染关……以上这些,是纪录片《人间世》第二季更新到目前的故事。近1.5万人在豆瓣为它打出了9.6分的高分,目前,这个分数与三年前播出的《人间世》第一季持平。
“生活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看这种堵心的东西?”有人发出这般诘问。但其实,这固然是一部让你流泪痛心的纪录片,也是能让你深切感觉到“何为幸福”的作品。
故事
明知是骗局
给出善款的母亲
这是《人间世2》第一期《烟花》中的一个片段,骨癌患者王思蓉的妈妈去给女儿买车厘子,返回医院的路上,她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乞讨,身旁的牌子上写着“孩子患了重病”,明知道这只是个骗局,但王思蓉的妈妈路过又返回,把零钱放到了男子面前。
《烟花》的主人公,是一群患上了骨肉瘤的儿童。骨肉瘤是骨癌中的一种,属于罕见病,好发于儿童。
骨肉瘤的治疗方法有两种,将患处骨头取出,刮掉病灶,再放回体内;其次就是截肢。14岁的王思蓉宁愿死都不截肢,医生只好采取了本文开头的疗法;相比王思蓉,11岁的蔡炫安截掉了左臂,这个生病前爱好打篮球玩滑板的男孩每次出门前,他会穿宽大的衣服,把左边的袖子捏出形状、塞到口袋,然后,走在妈妈的右边。他要求去做一个假肢,做假肢的那一天,蔡炫安问医生,“以后可以背书包了吗?”
作为留守儿童的王思蓉,在生病后终于可以和很少在家的父母“团聚”,王思蓉的妈妈曾经在苏州一家羊毛衫工厂、以烫羊毛衫为业。王思蓉生病后,她再也不烫羊毛衫了,她甚至还花了4000元钱买了三张去厦门的机票。
故事
产床前相拥而泣的
消防员父母
被取名为《生日》的第二期,是本季《人间世》目前引发争议最大的一期。
在本期讲述的三个“搏命生子”案例里,38岁的林琴已有两个女儿,但她宁愿为了生出儿子搏命;25岁的吴莹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伴重度肺动脉高压,属于“坚决不能怀孕”的类型,但最终她坚持要怀孕生产,生下儿子后去世。
在第二期节目播出后,网上有关林琴和吴莹甚至对其家人的口诛笔伐铺天盖地,“繁殖癌”的字眼扎眼扎心。但也有人认为,一个人的选择自有其理由,外人没有办法指责。比如性学专家李银河就提到,人类几乎是唯一会选择自杀的物种,有人把生命摆在首位,有人把生孩子摆在首位,“外人无法做出评判,尤其不能做出道德评判。”
但其实,本期节目中,残酷又温柔的一幕,是那对在产床前相拥而起的已逝消防员父母——2014年,21岁的消防战士刘杰在火灾爆炸中牺牲。在经历长达3年、共5次试管婴儿的痛苦之后,42岁的应贤梅生下女儿。有了孩子,这对夫妇才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故事
儿子换肺成功
七旬老父落下眼泪
如果不是《呼吸》里的那些案例,只在新闻中见到过“开胸验肺”四字的普通人,不会知道尘肺病人的痛苦——正值壮年的磨砂工戴向群十年前能够一口气从1楼爬到9楼,十年过去,他只能成天靠在床上抱着制氧机。他记得自己工作的场景:钨金属被用来制造合金磨具,干磨之后,变成灰尘的钨金属很细很细,它们可以飞起来……
为了儿子,戴照章正在全村借钱,他要凑够60万元带儿子去无锡换肺;而在换肺前,是他跑了三年才办下来儿子的工伤证明,有了这个证明,他才敢给儿子换肺。
整集片子里,戴照章永远留给镜头的是急匆匆的脚步和掷地有声地语气,“你怕什么?有我呢!”“别哭,这是好事,你哭啥呢?”但其实,最后他也哭了。
在重症监护室之外,看着换肺后的儿子能够坐起来对着自己笑,戴照章哭了。
故事
父亲走了
依然给医生送花
不是谁都能像戴照章一家那么幸运。廖连合是安徽淮南的矿工,因为井下挣的钱比井上多,他从1980年起就下井工作,月入人民币500元。但后来,尘肺折磨了他整整20年——尘肺病人的肺是什么样的呢?非常重,重到医生可能都拿不出来;被拿出来的肺往往硬得像石头,这样的肺,自然无法供给身体的自然呼吸。
矿工的儿子廖延龙,卖了自家的车,连骗带哄带着父亲和母亲来到无锡换肺。廖延龙是个非常孝顺的儿子,但这一次,他的父亲虽然换肺成功,但在随后的抗感染关头去世。
廖延龙跟上一个故事里的戴照章一样,总是笑着,即便父亲即将去世的最后关头,他还四处买药期待奇迹,但最终决定带父亲回家叶落归根时,他痛哭不已,“爸爸,这件事儿我没给你办好。”
一般经历了这样失败手术的病人家属,最终都不会回到医院,但廖延龙来给父亲办结账手续的那天,给所有帮助过父亲的医生送去了自家种植的鲜花。
故事
哭泣的医生与无法露脸的医生
对于医患关系,不管是《人间世》第一季还是同为医疗纪录片的《生门》,都曾真实再现。在《人间世》第二季第四期的《命运交响曲》里,医患关系再次成为主题。
上海瑞金医院医务处的综合接待办,是处理患者投诉的部门,综合接待办共有两间接待室,但不会有一个医生愿意来。
瑞金医院胰腺外科的副主任程东峰在这里流了泪,因为对面坐着的病人家属说,“程医生,不好意思,我们不是针对你。”因为他为这个病人写了46页病史,开了106页的会诊记录“全白费了”。
片中还有一位无法露脸的X医生,他的患者因粘连性肠梗阻入院,在X医生的操作下完成手术;一周后,病人再次腹胀回到医院,又被发现肠梗阻,最终医治无效死亡。X医生不仅要面对家属质问,还要在医疗缺陷委员会上接受严格的质询。
最终,委员会通过质询,认定X医生操作无误,但两个月后,他被查出患上了甲状腺癌。
这一期的导演在故事结束时说,X医生有一个女儿,但节目组也无法向她解释,她的爸爸为何明明没有错,却不能在电视上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