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大路坝区：跟拍深山女漆匠

发布时间：2023年08月15日21:29 来源：湖北日报客户端

8月8日立秋，清晨6点，天刚蒙蒙亮，咸丰县大路坝区掌上界村妇女雷天碧吃过泡面，换上一身沾满生漆的迷彩服，手持漆刀，肩背漆篓，脚踏露珠，快步朝二仙岩山下的漆树林走去。

云蒸雾绕出好漆。李维君摄

今年58岁的雷天碧是咸丰县屈指可数的女漆匠，也是大路坝区今年发现的惟一女漆匠。30株漆树、120个漆笕壳（采割生漆用作接盛漆树汁液的河蚌壳）、300块钱的收入，是她清晨出门暗自定下的目标。她必须在中午完成这些任务，下午还要到附近一个茶叶基地帮工除草。“上午割漆这半天时间，是找老板请的假。”雷天碧说。

正在割漆的咸丰县大路坝区掌上界村妇女雷天碧。李维君摄

“有雨山戴帽，无雨半山腰。”一夜大雨，让雷天碧彻夜难眠；晨雾迷漫，雷天碧仍心存忐忑。割漆最怕中途下雨。雷天碧从五年前开始进山割漆，养成了出门“看天”的习惯。每次上山割漆，她都会结合气象谚语和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提前作出预判，稍有不合适便把割漆的时间顺延。或许真有神助，五年来，雷天碧上坡割漆，从未遭遇大雨。

生漆是一种天然高贵的防腐涂料，因其种植周期长、单株产量低、采割难度大，价格不菲。

每年夏至时节，漆农便进山给漆树“放水”，也就是在漆树的树干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开个小口，然后每隔3至5天，沿着这个小口的外沿切割一圈约一毫米厚的树皮，漆树的汁液便从开口处浸出，流进事先准备好的漆笕壳中。约摸一个时辰过后，再用稍大一点的容器（漆筒），将所有漆笕壳中的漆液归集存放，称之为“收漆”。每个漆笕壳里面少则几克，多则一二十克，积少成多，每500克可售卖300元左右。雷天碧把半天割漆的期望值定为300元，而她在茶园帮工除草的工资是每小时10元，劳作半天也就50元左右。

套种红苕的漆树林。李维君摄

咸丰盛产生漆，且量大质优，是全国生漆生产基地示范县，生漆产量曾在全国排名第四。据《咸丰县志》记载，1951年，咸丰县收购生漆128.7吨。1952年，政务院（现国务院）授予咸丰县“咸丰生漆名冠全球”的奖旗。

割漆不易。李维君摄

割漆既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通常是男人干的活。上世纪中后期，武陵山区发展桐茶漆棓，每到夏秋季节，满山遍野的漆树林中，漆匠在林中穿梭，山歌在山间对唱，好不热闹。时过境迁，生漆已成为“稀”产品，割漆的技艺也被列入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上山割漆的人越来越少，女漆匠更是很难碰着。

英姿飒爽女漆匠。李维君摄

雷天碧学割漆，想法单纯又简单。五年前，雷天碧在家带外孙，农业生产全部交给女儿打理。孙娃上学后，雷天碧觉得无聊，“关键是自家的几十根漆树租给人家，每年只有一百块多钱的收入，太不划算了！”雷天碧天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丈夫常年在外地打工，她便找来工具，自己进山当起了漆匠。不会开刀“放水”，她请内行的师傅帮忙；不会绑架子，她便搭楼梯踩板凳上树……第一年便收入了两千多元。

生漆价格高，而且真假难辨，买家都怕上当。雷天碧使出“硬招”——从开刀放水开始，她便不许渣子杂物和水分进入漆筒中去。“没得杂质没得水，生漆的质量自然不错。”雷天碧割了五年生漆，割完卖完，今年还提前收到了订金，“订金也不能收多的，有好大能力办好大事，收多了兑现不了。”雷天碧的生漆不愁销。在雷天碧家里，同样不愁销路的还有土蜂蜜和纯菜油，油菜是自己种的，蜜蜂是自己喂的，清一色的纯天然。

攀爬高大的漆树，需要借助楼梯。李维君摄

“走在路上像叫花子，爬在树上像土猴子。”漆树大多生长在山坡上，尽管年近花甲，雷天碧爬坡上坎，动作十分麻利，就连爬树，也让路人惊叹。30根树子120个口子，只按每个口子两刀计算，每割一轮，也有两三百刀，雷天碧却举重若轻，手起刀落，把漆口子割得像“牛眼睛”一样，造型优美，漆路顺畅，流进漆笕壳中的生漆，由白变红，似一面镜子，竟能映照漆树叶的影子。

巾帼不让须眉。李维君摄

“一般情况下五天一轮，全年可以割二十几刀，今天是第9刀。”雷天碧告诉笔者，“今年计划收入4000元，已经卖得两千多了。”其实，割漆有很多讲究，仅下刀而言，既不能太重，又不能太轻，还要尽可能一刀下底，不停顿、不补刀。用力重了会伤着漆树，轻了达不到效果，而手法不稳或者补刀又会影响漆汁的正常流出。如果天老爷不帮忙，也只能望着。比如去年罕见的旱情，就阻挡过她上山割漆的脚步，“长时间的高温干旱，漆树命都难保，哪里流得出来漆嘛。”雷天碧心怀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