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锐评丨婚前同居被认定属于家庭成员，传递出的清晰信号

极目新闻评论员 屈旌

11月25日，最高检召开“依法惩治家庭暴力犯罪，促进家庭和谐社会稳定”新闻发布会。最高检党组成员、副检察长、全国妇联副主席葛晓燕介绍，随着社会交往方式的多样化，检察机关依据刑法、反家庭暴力法等法律规定精神，将具有共同生活基础事实的婚前同居关系认定属于家庭成员关系，并将除家庭成员身体伤害以外的精神虐待认定为家庭暴力行为，对受害者的保护更加立体全面。

最高检基于马某某虐待女友苗某致其自杀一案，而做出的这一法律认定，是一次精准有力的司法突破。稳定的婚前同居恋人同样属于反家暴法所认定的“家庭成员”，长期的“冷暴力”、情感操控、经济控制等精神虐待同样是违法犯罪，不仅将施暴者马某某绳之以法，更传递出一个清晰信号：法律对家庭暴力的界定正变得更加全面，保护范围正持续扩大。

过去，非婚同居关系中的暴力行为，若不构成轻伤以上伤害，往往因不满足“家庭成员”身份而难以追究刑责，尤其是因精神虐待致人自杀的情况，法律认定更为复杂。而在马某某一案中，检察机关以扎实的证据链，认定具备共同生活基础的同居恋人构成“事实上的家庭成员”，揭开了“精神虐待”这一隐藏于婚恋关系中的“暗伤”，让隐性暴力有了入罪依据，进一步消除了反家暴的“灰色地带”，实现了刑法与反家暴法的有效衔接，为受害者提供了更明确的法律武器和维权路径。

然而，不少网友由于对法律认知不足，对这一认定存在诸多误解。

有人认为，这是将同居等同结婚，削弱了婚姻的法律效力，变相鼓励“婚外情”等不良现象，甚至担忧会冲击婚内财产共有权，这实属过度联想，最高检的认定是基于刑法和反家暴法做出，旨在解决对暴力行为的追责问题，绝不等同于赋予同居关系以婚姻的全部法律效力，更不触及财产共有、继承等婚姻核心权益，实无必要混为一谈。

另一种更具现实关切的声音，则指向了对暴力行为的惩处和震慑力度：将同居关系纳入家庭成员关系，是否会导致本应按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重判的严重暴力行为，因适用量刑相对较轻的虐待罪而“从轻发落”？依据刑法规定，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最高可判死刑，而虐待罪致人死亡最高刑期为七年，量刑差异客观存在，网友的担心也并非无的放矢。

但必须看到，司法实践并非如此机械刻板，此前已有媒体梳理过，反家暴法实施以来，家暴致死的案件，基本都被认定为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或是与虐待罪两罪并罚，很少再出现以单一的虐待罪判罪量刑的实践案例。近五年来，500余名家暴罪犯被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这说明，司法机关对于家暴案件并非如一些网友所认为的“一律从轻”，而是根据案件具体情节和证据，尽可能做到罪责相适，罚当其罪。

从立法初衷来看，最高检此次认定有三重重要意义。其一、填补法律空白，让长期精神虐待、经济控制等此前“无法可依”的隐性暴力“有法可依”；其二、激活法律工具，家庭成员关系被认定，受害者便可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公安机关可出具告诫书，从而在更严重的后果发生前进行有效干预；其三、推动公诉介入，破解家暴受害者因恐惧、依赖而“不敢告、无力告”的困境，通过“自诉转公诉”由国家力量主动追责，降低维权门槛。

当然，也要看到，网友的误解和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家暴行为具有隐蔽性和持续性，部分案件中证明要素的缺失，的确会导致量刑偏轻。同时，由于家庭关系具有复杂性，部分基层人员在处理虐待、故意伤害等家暴案件时偏向于保守，容易走入“和稀泥”“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消极误区，给公众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因此，要正确理解最高检的这一认定，我们应看到其进步性与必要性，同时也期待，法律在不断扩大保护半径的同时，能持续加大对严重暴力行为的惩处力度。一方面，要完善相关证据收集与认定标准，确保家暴行为能被准确认定，让施暴者无法逃脱法律制裁。另一方面，对于情节严重的家暴犯罪，要严格量刑标准，杜绝量刑偏轻现象，绝不能让公平正义的底线被关系亲疏所动摇、模糊。

同时，要加强对基层执法人员的培训，提高他们对家暴案件的处理能力，让受害者及时获得法律救济，让施暴者付出应有的代价。让所有的暴力，无论发生在何处，都受到法律的严厉审判；让家真正成为温暖的港湾，而非恐惧的牢笼。

（相关法律问题咨询：广东哲清律师事务所马俊哲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