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春华(北京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副教授)
2023年7月,塔尔萨种族大屠杀的三位幸存者——109岁的维奥拉·弗莱彻、102岁的休斯·埃利斯和108岁的莱西·兰达尔的索赔诉讼被塔尔萨地方法院再次驳回。在塔尔萨种族大屠杀及其索赔案中,美国的种族歧视与司法不公再次原形毕露。
发生在1921年的塔尔萨种族大屠杀惨绝人寰,当时官方统计仅有36人死亡,实则有包括300多名妇女儿童在内的黑人被杀,1265栋建筑、150家企业被毁,损失至少两亿美元,近万名黑人无家可归。
美国种族恐怖专政害人夺命
白人奴役有色人种是殖民主义与野蛮资本主义的历史惯性,塔尔萨种族大屠杀是种族灭绝的历史延续与重演。
1901年,由于格林-普尔石油大发现,塔尔萨成为“世界石油之都”。1907年,俄克拉何马州由原住民领地变成美国第46个州,根据“吉姆·克劳法”实施种族隔离。黑人在塔尔萨的格林伍德建立繁荣的“黑色华尔街”,引起白人忌惮。1921年5月30日,19岁的塔尔萨擦鞋男子迪克·罗兰坐电梯去德雷克塞尔大厦顶楼上唯一的黑人专用卫生间,不料与17岁的电梯操作员、白人女子莎拉·佩奇产生误会。《塔尔萨论坛报》等媒体炒作“黑人袭击电梯白人女孩”,煽动仇恨舆论,警察和法院因诬告与偏见惩处了罗兰。因担心罗兰遭私刑处死,5月31日75名黑人在法院外护卫,被约两千名白人暴徒追杀至格林伍德。次日,约万名白人暴徒以纵火、枪击、飞机投燃烧物等手段,攻击和屠戮格林伍德的1.1万名黑人,“黑色华尔街”被烧杀抢掠夷为焦土。时年7岁的幸存者维奥拉·弗莱彻在口述历史《别让他们埋葬我的故事》中回忆道:“我看到一些家庭拼命逃离大屠杀,多人途中被枪杀。”
塔尔萨种族大屠杀源于白人对黑人的种族歧视与阶级仇恨,系统性种族主义与司法不公则火上浇油、助纣为虐。
一是政治、阶级与种族矛盾叠加导致社会氛围紧张。在一战中立功的黑人,维权与自卫意识觉醒,与白人维护并主导秩序之间产生政治矛盾;白人出于对黑人崛起的“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压制黑人地位上升,阶级矛盾加剧;白人歧视仇恨黑人,种族矛盾日渐激化。
二是美国经济危机加剧种族矛盾。一战后,美国陷入通货紧缩性衰退,黑人与白人围绕就业、经济机会的竞争白热化,逆势繁荣的“黑色华尔街”成为失意白人的眼中钉,3K党成员等白人暴徒磨刀霍霍。
三是种族歧视的恶法与枉法罪责难逃。塔尔萨当局纵容3K党白人暴徒实施种族恐怖暴行。幸存者索赔起诉书与媒体调查显示,“屠杀发生时,当地警方为白人暴徒提供武器,国民警卫队协助其烧杀抢掠、镇压黑人”。约6000名黑人被国民警卫队拘捕。
塔尔萨种族大屠杀是美国诸多种族灭绝事件的冰山一角。吉姆·克劳法律体系加剧种族矛盾,成为对黑人实施种族灭绝与清洗的信号弹。1918年,美国总统威尔逊承认,1889至1918年期间,至少2522名黑人被私刑处决。1918年末至1919年末,发生10起重大种族屠杀、数十起小型种族冲突和近100起私刑。1919年4月至11月,种族屠杀席卷全美,“血色夏日”期间,美国至少25个城市发生种族大屠杀,至少250名黑人被白人暴徒杀害。堪萨斯大学教授小威廉·塔特尔《种族暴乱:1919年赤夏的芝加哥》一书指出,1917年至1923年,1100多名黑人在种族主义暴行中丧生。1921年,俄克拉何马州26名黑人被白人私刑处死。1923年,佛罗里达州“罗斯伍德大屠杀”中,白人暴徒屠杀多名黑人,焚毁罗斯伍德镇。
美国作家杜波依斯称:“美国遭屠戮的黑人,可能比被纳粹屠戮的600万犹太人更惨。”1951年12月,美国“民权大会”负责人威廉·帕特森向联合国大会提交名为《我们控诉种族灭绝》的请愿书,指控美国针对黑人实施种族灭绝,列举1945年至1951年间美国针对黑人的152起谋杀、344起暴力犯罪以及其他侵犯人权的行为,超1万名黑人因私刑或谋杀丧生。
美国司法体系阻碍受害族裔申冤逞凶
种族主义刑事司法体系扼杀黑人受害者申冤逞凶的希望。大屠杀后,虽有大量证据表明白人暴徒犯下纵火、杀人和抢掠等严重罪行,但法官利用特权豁免白人暴徒罪行,几乎无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反而黑人受到严厉的法律惩罚,许多黑人因自卫而被起诉甚至判刑。塔尔萨种族大屠杀后不久,幸存的数十名黑人向法院起诉申冤。然而,白人大陪审团提交的99份起诉书中,有57份被告都是黑人。受害者及其家人长期追求通过司法途径重获正义,但困难重重,证据或丢失或被毁,证人被威胁被恐吓,导致案件难以追溯和审理。
美国白人当局长期掩盖并洗白大屠杀的罪恶历史,剥夺受害群体的知情权、申冤与逞凶权。白人当局垄断大屠杀叙事与历史记忆塑造权,大搞历史虚无主义,压制言论。俄克拉何马州近期民调显示,83%的俄克拉何马人称在中小学期间从未听过有关大屠杀的完整课程;61%的人表示首次听说该事件。2021年5月,俄克拉何马州共和党籍州长凯文·斯蒂特签署法案,规定该州公立学校在教授塔尔萨种族屠杀历史时,不应让白人学生因先辈施暴而感内疚。2023年8月,俄克拉何马州教师表示,涉及大屠杀的教学陷入“寒蝉效应”。2021年拜登承认,很久以来,历史对塔尔萨事件沉默以对,导致伤痕加深。
塔尔萨受害群体后代依然生活在因种族而被歧视性执法的环境中。美国执法领域种族歧视根深蒂固,警察选择暴力执法屡见不鲜。美国“警察暴力地图”网站数据显示,2013年至2022年的警察杀人事件中,非洲裔被警察杀害的可能性是白人的2.78倍。2016年塔尔萨白人女警枪杀一名黑人,被控一级谋杀。2020年5月,明尼苏达州警察暴力执法导致非洲裔男子弗洛伊德身亡,激起“黑人命也是命”的抗议。2023年8月,俄亥俄州警察枪杀21岁黑人孕妇塔基雅·杨及其胎儿,涉嫌种族歧视与过度暴力执法。
“塔尔萨平等指数”显示,2020年,黑人青年被逮捕率是白人青年的3倍多。哈佛大学法学院教授亚历山德拉·纳塔波夫《无罪之罚——美国司法的不公正》一书指出,种族主义者编织“钓鱼法网”,针对黑人等少数族裔过度执法和司法,在高逮捕率下,有色人种成为主要牺牲品。2021年,美国审判项目组织报告显示,美国州监狱关押的黑人是白人的5倍。
美国种族歧视司法在世界恶名远扬。2014年,联合国消除种族歧视委员会对“少数族裔在(美国)刑事司法制度中的占比过高”以及“非裔美国人等少数族裔持续遭到不成比例的逮捕、监禁和严厉判决”表示持续关切。2023年5月,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代表称,种族歧视渗透美国多数法律部门,包括种族定性、拘捕、判决和剥夺公民权利,对黑人影响更甚。
受害族裔难获美国赔偿
塔尔萨种族大屠杀使黑人数十年的财富和发展成果一夜归零,经济社会地位一落千丈,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当今的种族经济差异。黑人代际财产权被剥夺,而美国白人所获遗产是黑人的10倍。据美国人口普查局数据,2019年塔尔萨黑人家庭收入中位数为30955美元,而白人家庭收入中位数为55278美元,黑人贫困率约为33%,远高于白人的12%。
联合国秘书长强调,“必须通过赔偿性司法框架扭转几代人受种族剥削、排斥和歧视的后果”。而美国正是抵制对少数族群受害者进行司法赔偿维权的反面典型。
三名幸存者于2020年起诉塔尔萨委员会、塔尔萨都会区规划委员会、塔尔萨县警长和俄克拉何马州军事部等机构,指控国民警卫队参与大屠杀,围捕并杀害黑人,要求向受害者及其后代赔偿损失,在塔尔萨北部黑人社区建医院,设立塔尔萨大屠杀受害者赔偿基金。然而,该诉讼多次被驳回,今年7月7日,听命于共和党州长的塔尔萨地方法官卡罗琳·沃尔出于种族偏见再次驳回诉讼。
幸存者民事司法索赔维权的艰难表明,种族主义法律体系已成为美国白人侵权的凶器。
一是司法系统阻碍索赔起诉、拖延审理、驳回案件。自2020年起诉伊始,当局对塔尔萨种族屠杀幸存的三位老人推诿扯皮、拖延使绊,妄图将其拖死在漫漫起诉路上,继续泯灭真相、扼杀正义。
二是当局不择手段损毁证据。密歇根大学教授斯科特·埃尔斯沃思《发掘:一座美国城市及其对正义的追寻》一书指出,惨案发生后,塔尔萨警察局长立即下令销毁所有照相馆关于屠杀的照片,事件官方文件消失,《今晚对黑人执行私刑》等报文被毁,大屠杀消息被掩盖长达半个多世纪。
三是当局抵赖对幸存者与受害者后代的赔偿。有关塔尔萨大屠杀的官方报告提出对幸存者和受害者后代赔偿的建议,却被包括美国最高法院在内的司法系统拒绝。2021年,塔尔萨市市长拜纳姆称,反对动用市政资金直接赔偿受害者,理由是那相当于向塔尔萨市民征税,牵连无错者受罚。
塔尔萨种族大屠杀的伤痛远未抚平。总统拜登不得不承认:“塔尔萨的历史是种族主义肆虐美国的证据,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种族屠杀事件之一,但并非孤例,这类种族仇恨行为和本土恐怖主义延续至今。”
《光明日报》(2023年09月14日 12版)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