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段金刚,是在应急管理部南方航空护林总站保山站办公室。初次见面,段金刚的精神状态很好,但头发已花白稀疏。见到我们,他微微一笑,“你们来了,欢迎”。
采访中,他不时把身子微微向前倾,有些问题,我们重复几遍,他才听明白。后来,我们才知道,由于长期的高空作业,飞机巨大的噪音和气压影响,他的听力有些受损。
耳鸣、脱发都是他这个职业的“特质”。
段金刚是应急管理部南方航空护林站保山站特级飞行观察员,1991年就从事飞行观察员工作,是当时保山站第一名观察员。这个职业需要具备的素质和条件都非常高,当年和他一起被选调的2名同事,都因在前期培训中未能达标而遗憾退出。
在滇西高原从事航空灭火工作,段金刚和他的同事们不仅面对高寒缺氧、气流紊乱、飞行颠簸等困难,更多的是“命悬一线”的生死考验。
刚刚试飞上天时,段金刚心里紧张得要命,遇到气流颠簸,感觉心脏都要“蹦”出身体外面了,而之后的工作经历告诉段金刚,这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在洒水作业时,飞机忽然上升高空几千米,俯冲时又要猛地下降到几百米,这种气压突变压迫耳膜和内脏也是日常。
段金刚跟我们回忆起他几次生死一线的瞬间。
2012年,保山西山起大火,当时飞机上还没有自动录像设施,段金刚正趴在机舱上拍录像,只听到“铛”的一声,吊桶的钢绳突然弹回。
当时也没有觉得多么异常,飞机继续飞往大海子取水时才发现吊桶怎么也无法取到水。后来检查才知道,当时在森林上空灭火时,为了增加有效水洒面积,飞机几乎是贴着树林飞行的,在这个过程中,吊桶似乎被一棵很高的大树挂了一下,桶底也被窜起来的火焰燎到了。说到这里,他笑着说:“如果挂着吊桶的那一下,力度再大一点,后果真不堪设想,现在也不能和你们在此聊天了。”
他淡定随意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2019年2月,大理市海东镇出现森林火情,火场风力大,火势强,蔓延速度极快。
火灾发生时,作为驻防大理基地的特级飞行观察员,段金刚带领基地备勤人员在机场值守。挂装吊桶、确认各机组的航油量、选定取水点、规划火场航线……这是他从事飞行观察工作以来,组织吊桶洒水灭火飞行计划批复时间最短、起飞最快的一次。
但在起飞时,他犹豫了一下,此时的地面风速为20米/秒至22米/秒、风力达8级至9级,这接近直升机起飞风速极限。时间不容许他再次考虑,他果断下令。
飞机起飞了,大家只能侧身紧靠机舱、紧紧抓住扶手,身体随着机体左摇右摆、忽上忽下。
滚滚浓烟像一条巨龙向外蔓延,直逼高速公路;草灌丛生的火场部分火头已燃烧为树冠火。几个村庄在未燃烧的林区腹地,还有村庄沿山脚分布,山脚高速公路上还有车辆来回穿梭。没有犹豫,他们的飞机冲进了火场,段金刚紧紧地贴靠机舱内壁,打开地理信息标绘系统,标绘、勾画火场态势、标注村庄、道路信息,填写火情侦察报告、扑救建议……
这个空中的扑救力量,做到了第一时间摸清火情、切断火线,有效控制火势蔓延。
在火灾扑救中,由于机场风速过大,加之直升机旋翼飞速旋转产生强大气流,吹起了地面设施部件,段金刚的头部受到重击,伤口长达7厘米,血流不止,一同作业的机组人员腿部也被重物砸伤,但大家都没有停止工作,段金刚把伤口进行简单包扎后继续坚持工作,一直到晚上才离开机场去医院处理伤口。
当问及每次接到任务,心里是否紧张时,段金刚淡淡地说:“没有什么的,已经习惯了。我们出任务,也像你们上班一样,是例行的工作。”
每一场火,不管大小,毁坏的森林,需要几十年才能重新长起来。尤其是一些原始森林,有时一场大火,一烧就是十天半月,几百亩上千亩林木毁于一旦。作为高空灭火的一员,段金刚和同事们虽然拼尽全力,无数次成功扑灭火情,但在大火面前,还是经常有深深的无力感,常常责备自己怎么不能多抢救几亩森林。
这29年的航空护林工作,段金刚把自己的感情深深融入其中,职责所系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都牵动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