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2日 第55期
地下钱庄,对外自称投资咨询公司,暗地里却从事着高利贷业务,仅凭一张身份证就能办理借款,月利率往往高达10%—15%。如借贷者不能及时还款,这些公司便会通过跟踪、缠讨、威胁等手段催讨,甚至委托专门的讨债公司以暴力催逼。一些人被逼得轻生,有的被迫卖肾还钱,不少家庭处于崩溃边缘。
母亲借下高利贷,因迟迟还不上,不堪逼债绝望自杀。7月底,汉川来汉打工妹周黎愤而致信楚天都市报,控诉高利贷拆散了她的家。据周黎称,她的母亲陈某沉迷赌博,从地下钱庄借了35万元,一个月利息就要9万元,最终因不堪地下钱庄“马仔”逼债,于今年6月30日上吊自杀。母亲死后,向她家催债的电话仍响个不停。她希望曝光地下钱庄的黑幕,并通过母亲的遭遇警醒世人。
一个多月来,记者调查发现,不少地下钱庄打着投资咨询公司的名义,暗中从事高利贷业务,有的月利率高达15%。1日,相关部门和专家表示,地下钱庄影响金融安全,危害社会稳定,但缺乏有效的管理依据。
6月30日,星期一。对于20岁的周黎来说,这是黑色的一天。
她回忆,当天上午8时许,原本在一楼休息的父亲周某发现卧室灯泡坏了,便上到二楼准备搬凳子换灯泡,发现母亲陈某斜靠在墙边的木梯上,脖子上套着绳子,已经气绝身亡。
陈某的手机里,存有一段录音遗言。她说,她打麻将欠下两人高利贷,分别为24万元、11万元,每月利息高达9万元,“如果我死了,就是他们逼死的……”
警方接警赶到后,确认陈某系自缢身亡。
据了解,陈某生前是汉川市某客运公司售票员,月工资1800多元;周某下岗多年,南下广东打工。今年初,周某承包货车做生意,但一直亏本,于6月25日回到家中。
“每天中午休息时、晚上下班后,妈妈都要到棋牌室打麻将。”周黎说,刚开始,母亲只打小牌,大约5年前开始打大牌,每场输赢数千元甚至上万元。有时母亲已经睡下,但一接到棋牌室老板的邀约电话,就会经不起诱惑半夜爬起。
“她的工资不高,怎么赌得这么大?我后来才得知,原来棋牌室里有人放高利贷,利息非常高。”周黎说,母亲赌博输多赢少,很快将本来准备用来买房子的20多万元积蓄输光,她的舅舅等人还帮忙偿还了部分高利贷。但母亲没有悔悟,反而越陷越深。
由于父亲和弟弟常年在外,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周黎,见证了放高利贷者催债手段的毒辣:将钢钉钉进门锁;在墙上用红漆写下“欠债还钱”等字眼;深夜用砖头砸窗户……
更多时候,周黎总是看到母亲接听电话时神色慌张,而打电话的,很多时候是逼债的“马仔”。
今年初的一天,母亲打牌彻夜未归,周黎冲到棋牌室拉起母亲回家,对她苦言相劝。母亲当时表示悔悟,但过后依然如故。
今年6月,母亲抵押了房屋土地证和一些金银首饰还债。她自杀当天,“马仔”们还开着几辆车前来要债;她死后,催债电话仍响个不停。
8月9日,硚口长丰大道一小区内,32岁的何艳(化名)站在3楼的阳台上嚎啕大哭,称要轻生。将她逼到这一步的,是家门口4名前来讨债的彪形大汉。
何艳称,去年7月,单位同事聂某找到她,称家里父亲突患重病,急需钱来做手术,想找借贷公司借钱,但因为自己名下没有抵押物,借贷公司不肯借,因此想何艳帮忙,以她的名义借钱。
看到聂某苦苦哀求,想着他平日里对自己还不错,何艳便答应了。去年7月19日,聂某带着何艳前往汉口一家借贷公司,以何艳的名义写下欠条,一共借了1.3万元,保证3个月后还清。去年8月2日,聂某带着何艳,再次前往该公司,又借了5000元。
记者看到,借条上署名何艳,留下了她的身份证号,在她的名字、身份证号、借钱金额、借款日期处均按有手印。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何艳猝不及防。不久,聂某突然辞职,手机号也停机了,何艳怎么也联系不上。3个月后,该公司工作人员找到何艳,要她每个月偿还10%的利息1800元。
何艳不敢将此事告诉家人。讨债的人还曾到她所在公司催债,扬言若不还钱便砸公司,她无奈只有辞职,失去了经济来源。
今年8月9日,借贷公司的4名彪形大汉来到何艳的小区,将她堵在家门口,要她连本带利还钱,否则将伤害她的家人。何艳争辩了几句,被对方扇了一巴掌。
何艳不敢打开家门,对方便用脚踹门。她只好往3楼的公共阳台上躲避,4名彪形大汉紧追不舍,她便攀爬至仅能容纳1人的遮阳台处,欲轻生。
民警、消防官兵迅速赶来,苦劝1个多小时后,终于将何艳救了下来。警方说,欠条上写的是何艳的名字,因此他们也无法干涉太多。他们已与借贷公司人员沟通,对方表示只要何艳偿还1.8万元本金,将不予追究所产生的利息。最终,何艳的父亲凑齐了钱,还给了该公司,这才了事。
小李是武汉某高校在校学生。2013年初,他找同学、朋友借来一万多元钱,和女友在学校周边开了一间麻辣烫餐饮店。
无奈市场竞争激烈,房租昂贵,小李迟迟收不回本钱。眼瞅着答应朋友的还款日期要到了,但小李又不好意思开口向已经离异的父母要钱。
通过网络搜索,小李联系上洪山区街道口的一家投资咨询公司,借款2万余元。小李说,对方只看了他的身份证、学生证,随后派人跟着他去了趟他的寝室,当天就把2万元给了他。
“不过到手的钱并没那么多,当天就扣了第一个月的利息3000元,还扣了一些档案费、出车费、咨询费等,一共扣了9000元,我到手也只有11000元。”小李说,此后,他才意识到,每个月偿还3000元利息,对于他来说如同天文数字,根本无力偿还。
此后,该公司不断催他还钱,除了电话恐吓,还去学校骚扰他,甚至还派人去了他的老家,核实其母亲是否确实在经商。这让他感觉已走投无路,被迫上网联系了一个地下贩肾组织。
最终,当年5月,小李以3万元卖掉了自己的左肾。但经过一些后期治疗后,他手上的钱还是不够还借贷公司的本金和利息。最后,还是警方介入帮他了结了此事。
58岁的硚口居民孙进(化名),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电视里才有的讨债场景,竟然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孙进说,今年6月一个晚上,二弟突然上门问他借1.5万元钱应急,身边还跟着4名年轻人,“都20岁上下,身上还有纹身,戴着很粗的金项链”。二弟告诉他,自己欠了黄陂余某的10.5万元钱,这1.5万元是用来还债的,几个年轻人是来催债的。因为长期欠钱不还,对方要求二弟找一个担保人,这才找到他。
“当时也糊涂,也害怕。”孙进说,妻子当时就劝他不要签,但他考虑到是亲兄弟的事,也就签了,可没想到一家人从此不得安宁。
不到半个月,两名年轻人又找上门来,并告知孙进,因为其弟没有还钱,也联系不上,因此只有找担保人。“家里鸡犬不宁。”孙进说,因为他手头上没钱,也联系不上二弟,两名讨债的年轻人就此在他家住下,有空床就睡在床上,没空床就睡椅子上,只有吃饭时才外出,晚上看电视时声音也很大,烟头垃圾随地丢。
孙进说,对方还换人在家住,就像上班一样,一住就是五六天。有一天,对方还说如果不还钱,就不让他出门。“报过警,可他们晚上被赶走,第二天又来了。”孙进说实在无奈之下,他承诺会帮着二弟筹钱,这样对方才没有在家里继续住下去,但要求他写下另外一张11万的欠条。
“欠款不是只剩9万元,为何还要还11万元?”孙进对此非常不理解,而对方表示,多出的钱是催债人的“车马钱”和利息。
孙进后来得知,二弟是因为赌博才借的钱,借出钱的则是黄陂的一家当铺,而且二弟欠了多笔债务。“家里最多时一次来了三拨共20多人讨债。”
虽然事后经过警方的协调,二弟的债务减少到8万元,但这个麻烦什么时候能解决,孙进心里没有底。
与正规小额贷款公司不同,这些地下钱庄多采取“空手套白狼”的方式,四处筹钱放贷,甚至涉嫌非法融资,靠高额利息牟取暴利。
武汉市工商局、人行武汉分行、省金融办等部门表示,地下钱庄影响金融安全,危害社会稳定,但缺乏有效的监管依据,打击起来存在一定难度。
华中科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徐长生、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王茂福等建议,各相关部门应严守职责,严厉打击非法融资、放高利贷行为。同时,还要想方设法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现状,进一步压缩地下钱庄的生存空间。
市场经济条件下,民间资本从供给流向需求,其本身是无罪的。划定民间借贷合法与非法的一个直观标准是资金的用途是否合法,如果将筹集资金作赌博、贩毒等不法用途,那就是非法的。从法律角度看,如果集资人员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假冒民间借贷进行合同诈骗,或者虚构事实集资诈骗,那就是非法的。还可以看放贷、收贷的手段是否合法,如果是扰乱金融秩序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或者是通过利诱、恫吓、人身威胁等方式进行追偿,以不法手段操作放贷,强迫对方付出高额利息,那就是非法的。
自诞生之日起,地下钱庄的罪与罚一直与民间金融捆绑在一起。而在全民关注的吴英案之后,人们对地下钱庄的罪与非罪又有了更多的思考。作为灰色经济的一部分,地下钱庄(此处主要指民间融资机构)一直是国家打击和取缔的对象。为什么在重压之下它还能如此顽强地存在和繁荣?探寻地下钱庄的出路,得先找出其存在和繁荣的原因及其产生的社会问题。实际上,作为地下钱庄历史渊源的互助会甚至可以追溯至春秋时期,几千年来,中国官方的金融体系,跟以乡土社会为根基的民间金融体系,心照不宣又并行不悖地走在各自的道路上。
地下钱庄目无法纪,肯定会被依法取缔,受害者自身也应该反省,不参与赌博,不要明知是高利贷还借贷,要知法守法,为自己和家人守住平安!
首先,《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取缔地下钱庄及打击高利贷行为的通知》中规定:民间个人借贷利率由借贷双方协商确定,但双方协商的利率不得超过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金融机构同期、同档次贷款利率(不含浮动)的4倍。超过上述标准的,应界定为高利借贷行为。其次,通过《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取缔地下钱庄及打击高利贷行为的通知》你就知道,高利贷是不但不受国家法律保护,还要严厉打击,可知是违法的。最后,刑法中没有关于高利贷的罪名,只是规定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但在放高利贷的过程中有触犯刑法的,要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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