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8月11日讯 “儿子,接电话。”
“儿子,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不接电话?”
50岁的郑兴惠不断给23岁的儿子郑权发微信,可一直没收到回音,打电话过去,被挂掉,再打,再被挂。
越来越遏制不住的怒火在这个东北汉子的胸膛里升腾,郑兴惠买了一张从长春飞往江西的飞机票,准备亲自找到带他儿子进入传销坑里的人,“我能弄死你们,信不?”他把这段语音发到了儿子的微信上,他知道,对方能听到。
正当他准备动身从老家齐齐哈尔赶到长春机场的时候,他接到了区号是0571的电话,“我们是杭州火车东站的,你儿子现在我们这里,人已昏迷了。”
郑兴惠愣住了,一半担心一半欣慰,人总算是从传销窝里出来了,但怎么就昏迷了?被吃了药?被人打了?他立马改行程,转赴杭州。
医生视角:肾衰竭
是被打得肌肉溶解造成的
“不要打我!不要过来!”1.83米个头的郑权,躺在解放军117医院的肾脏病科病床上不停呻呤着,“我要喝水,我难受。”
守候在儿子身边的郑兴惠和妻子一边帮儿子变换睡姿,一边安慰他,“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快了,会好起来的。”郑权入院三天来,主管病房的副主任楼柏炀严密监测郑权病情的每一点变化。楼柏炀告诉记者,刚送到医院的时候,郑权的肌酐有两千多,正常人只有六七十,这是肾脏的重要指标,“因为他被打得全身受伤,多处肌肉溶解,造成了肾衰竭。”
楼柏炀说,好在经过两次血透治疗,郑权病情有所好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要身、心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父亲视角:儿子去上饶后
就没法联系上了
昨天是郑兴惠到杭州的第三天,这几天来,他没有睡过一次整觉。他回忆说,儿子郑权今年6月从沈阳一所大专毕业。毕业后没几天,他说:“大强让我跟他去上饶打工。”大强是儿子三四年前认识的网友。
他走的那天是7月12日,是坐火车去的上饶。“每到一个站点,我们都会收到儿子发在qq空间里的照片。”
但到终点站上饶后,就没有了。“我还以为他到了那里,太累了,也没往心里去。”郑兴惠说。
儿子视角:拒绝相信传销
按住我就是一顿K
“一下车,大强就和另外两人来接我。”郑权说他们被带到了居民楼的顶楼6楼,一间90平方米左右的屋里,一共有20来号人,“全都是男的。”
郑权手机很快被没收,理由是帮他充电,接下来的日子里,20多人每天就聚在一起上课,“老师”反复介绍“李金元”钙片。
连续上课洗脑,并没有让郑权相信这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接下来,他成为出气对象,屋子里每个人都可以没有理由地打他,“大强不打我,但是几天后他被调到其他地方了。”
成员们用拳头打,用脚踢,郑权总是护着头趴在地上,“按住我就是一顿K。”每次殴打要持续3到5分钟,“差不多天天打我。”
郑权想过逃,但6楼高,跳窗就是一个死,从把守严密的正门跑出去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到了晚上,组织里的人就把郑权绑着,让他躺在地上,拿出3把大功率电风扇,开到最大档位,对着他的脑袋吹,“这样吹一宿,根本睡不着。”
接下来是用烫折磨,“他们说要给我洗热水脚,就直接把开水倒我腿上。”郑权的左腿是一道20厘米长,七八厘米宽的烫痕。
在被折磨了几天后,郑权癫痫发作,他把自己的舌头咬得血肉模糊。
父亲视角:发现端倪
儿子平时说话不是这个味儿
打人的目的很明确,让郑权向父母要钱。
7月24日,郑权给父母亲的微信各发去一张图,照片里是几盆卤菜,“我们打算做这个。”
郑权在微信里说,他和大强以及几个朋友要盘下一家卤菜店,每人出3万元钱。
“我们家哪有钱啊,我是下岗的,现在和老婆每天在用工市场等活儿,就做做刷墙、刮大白。”郑兴惠告诉记者,从儿子的遣词造句,以及奇怪的通话语句里,感觉到了不正常,“他说话平时不是这个味儿。”
父亲视角:回应勒索电话
我过来弄死你们信不信
8月5日,郑兴惠接到了儿子的电话,电话那头却是一个普通话很标准的陌生人,“叔叔,你儿子受伤,要5000块钱治疗。”
郑兴惠知道,和传销组织正面交锋的时刻来了,他稳了稳情绪,“钱我会打的,你告诉我郑权在哪里,我现在就来照顾他。”
“叔叔,你们工作这么辛苦,就不用过来了,我们几个朋友可以照顾他的。”对方坚决不肯透露任何一点关于位置的信息。
视频通话的要求被拒绝、拍张儿子照片的要求被拒绝,郑兴惠知道对方是个老狐狸,从他嘴里根本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他的火气也越积越大,终于忍不住冲着电话喊起来:“你不说可以,我也有办法知道你们在哪,我过来弄死你们信不信?”
听到这话,对方挂断了电话。
准备了一天正要动身时,杭州东站工作人员的电话就来了,郑权被丢在了东站,说明郑兴惠的威胁起到了效果,“他们也怕真把人弄死在窝点里。”此时,郑兴惠摘下了眼镜擦起了泪,“这几天真的是崩溃了。”
警方告诉郑兴惠,接下来会和上饶警方联系,争取抓获这个传销组织,“太猖獗了,一定要抓到他们,少让孩子们被骗被伤被杀。”这是郑兴惠目前唯一的愿望。
(作者: 编辑:沈素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