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20日 第89期
正规渠道供精不足,代孕、买卖精子卵子等不法行为层出不穷,自助捐精、地下捐精乱象丛生:有网络平台供双方联系,有组织牵线收提成,有捐精者提出与女方发生性关系捐精……暗藏健康、心理、伦理等多种隐患。
“捐精40毫升,国家补贴5000元!”进入湖北省人类精子库的微信公众号,这条招募信息就会弹出来。为了招募捐精志愿者,招募广告不仅曾打入人才市场,还有部分工作人员进入社区张贴广告,至今捐精的主力军仍然是大学生。因心理、身体、负面新闻等各种原因,多数大学生不太愿意捐精。
男方不育,选择供精人工授精(指非配偶间人工授精)是唯一能怀孕的办法,但目前全国仅19家人类精子库能从合法途径提供精子,由于捐精志愿者匮乏,绝大多数精子库库存严重告急。在武汉市登记准备接受人工授精的夫妇,需排队等待半年至一年;在没有精子库的省份,等待时间可能是两年以上。为了尽快生养孩子,一些夫妻开始在网上寻找“地下自助捐精者”。
湖北省人类精子库的工作人员介绍,为了确保精子质量,捐精者不仅需要严格筛选,捐精流程也较为复杂。如果符合“22岁-45岁、身体健康”的条件,预约见面后,捐精者要签署知情同意书,还需登记相关信息,包括身份信息和录入指纹。随后进行精液质量检查,精液合格的志愿者还必须进行艾滋病、染色体等18项检查,如果这些检查不合格也会被淘汰。
所有检查都合格的志愿者将进入正式捐献程序,捐精要求达到8至15次或库存达到一定量,6个月后再进行复查,复查结束后整个捐精过程结束。
如果求助于精子库,也必须有严格的程序。人工授精分为配偶间人工授精、非配偶间人工授精两种,供精人工授精,是指非配偶间人工授精。夫妇双方想要进行供精人工授精,首先双方先要携带户口本、结婚证等资料,到医院接受相关检查。男方在经过检查后,要证实不能或不宜生育,且符合供精人工授精适应症。同时,女方也必须经过全面检查,确认身体健康、生育正常、输卵管通畅,并排除可能影响未来妊娠的各种因素,满足了这两个因素,才有可能进行供精人工授精手术,而手术并非一次成功,多半需要做3次左右才能成功。
A男身高1米77,体重71公斤,理工本科毕业后留在上海,结婚生子,与普通人一样过上了平淡的生活。2010年,他无意中了解到还有自助捐精这回事,就开始在网上发布信息,瞒着家人进行“地下捐精”,已成功使三人受孕。
他表示,自己本着帮人的想法,并没有强调报酬。如果愿意就给一点营养费,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成功让不同女性怀孕说明自己能力强,多留一条血脉也不是坏事,但是加上自己的女儿,一共只可让5个人怀孕,而且对方必须告知所在地、孩子的性别等信息,防止以后存在近亲结婚的风险。
A男一般会要求精者夫妇到上海,双方通过手机联系,到同一间酒店开两个房,A男取精后打电话让求精者到该房间取回精子,这样他的任务就算完成。接下来,需要求精者自己操作,即用注射器推入的方式使女方受孕。双方约定成功怀孕后就不再联系。
1990年出生的B男来自武汉,他同样在网络上发布了自己的信息。B男更为直接,说自己捐精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大学毕业后工作收入不高,如今还没买房子,结婚对象都没有。捐献一次精子最少2000元,一般都是2000到5000元,也有更多的。
有一次,一名从香港来的求精者慷慨地给了他一万元,但前提是对方能成功受孕,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成功的经历。3年多以来,他共捐献了5次。B男表示:“捐精直接的成功率更高”,间接的也可以,但是每次都必须给报酬,否则怀不了孕他就亏了。
现在精子库的补助也有5000元,为何不捐给精子库?B男说,精子库他也打听过,但是程序太复杂,也不知道自己精子的去向,不如自助捐精自由和方便。
“职业捐精人”C男来自天津,自称今年28岁,已经捐精3年,大概每个月都捐一次甚至更多。如果成功怀孕是5000元起,超过三次每次加收2000元。他说,由于太忙不接受到外地去捐精,需要求精者到天津去,去了以后再由他通知时间地点。
C男还加入了一个捐精互助组,“头儿”是一个40岁的男性,与一些民营医院有联系,通常都是他组织大家去医院捐精,有的时候在医院里面,有时候在医院附近的宾馆。至于精子去了哪里、给什么人用了、是否成功,自己都不知道,每次能拿到3000元到4000元,至少1000元给了“头儿”,自己结算到的已经是“抽头”以后的现金了。另外,“头儿”也介绍一些私活儿,就是找到需要求精的个体夫妻,一般都是与人联系好后直接通知他们去捐精,但是一般对方付钱后同样每人至少给“头儿”1000元。
号称“中国民间最大的自助捐精网”的中国捐精网上,明示会员已达1.5万余人,QQ捐精交流的成员已经超过2万人,还专门开辟了“求精专区”“捐精专区”和“代孕专区”,经常更新求精者信息,也允许求精者、捐精者、代孕者自行到论坛发帖。该网站已经建立了22个捐精QQ群,还有海外捐精群,网站称每日进群的人以百人递增。
在该网站,也有女性发布代孕信息。代孕和“地下捐精”有些是绑在一起的,还有有偿供卵。网站上还将代孕妈妈分为A、B、C、D、E5个等级,纯代孕费用从10万到15万元不等,依据代孕妈妈的学历及自身条件划分,但还需缴纳中介费12000元,交通费2000元和联系人员每天200元的奖金等费用。
今年36岁的王女士,丈夫患了弱精症,能生育的机会极小。一年半前,夫妻俩开始上网寻找“地下捐精”者进行自助捐精。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在北京的33岁男性,跟这位男士见面后,采取间接方式获得了该男子的精子,在医院进行人工授精,王女士成功怀孕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但丈夫并没有感到开心,从不主动照顾和抱孩子,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他坦承,见过捐精者,经历了这一切,看到女儿就觉得看到了那位男士。自己只是女儿法律上的父亲,非常担心以后出事,血型不符、将来捐精男士争夺女儿这些问题,内心感到十分痛苦。
男子将精子取出放入一次性杯内,由求精者用注射器抽取,再自行通过女方阴道完成授精。武汉市普仁医院性学博士聂欢表示,虽然这种方法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有很多健康隐患。注射器和一次性杯子如果被细菌污染了就可能导致宫腔感染,如果对方还有一些传染病比如梅毒、艾滋病,通过女性生殖道时100%会被感染。
正规的人工授精对精子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有一个洗精的过程,这是为了确保杀灭传染病原,显然这是自助捐精做不到的。
从伦理学角度讲,精子库里一个人的精子最多供5人使用,经科学测算,能有效预防将来发生伦理问题,而有些“地下自助捐精者”捐出的精子不知有多少人受孕,未来如果有伦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涉及的家庭也将痛苦不堪。
律师表示,我国明令禁止代孕、买卖精子、卵子的行为,严重情形下,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将精液作为商品出售违反社会公序良俗,而且这种行为不应受法律保护。患者不经过正规医院进行试管婴儿手术,而是采用私下取精,首先存在孩子不健康的风险,孩子父母在法律上无法追究提供精液男方的责任。其次是争夺子女的法律风险。
即使双方签了协议,但捐精者私下无偿捐献的行为仍系无效民事行为,不受法律保护,由此带来的风险及责任需自行承担。
地下自助捐精,折射出的是中国大规模“精子荒”的现状和焦虑。治乱须“疏堵结合”,普及捐精的常识,制止违法行为,宣传不孕不育患者。
业内人士介绍,捐精要求志愿者年龄在22至45岁之间,对其病史、染色体、精子质量等都有严格要求。夏伟说,湖北省人类精子库2011年共有1672人参加捐精,但最终合格的仅233人,合格率不及14%。
不少适龄青壮年受传统观念影响以及担心下一代出现乱伦风险,参与捐精积极性普遍不高。
一些专家认为,在捐精人数严重不足的同时,男性普遍面临生育能力下降,社会对高质量健康精子的需求与日俱增,进一步加剧了精子紧张局面。据统计,我国已婚夫妇中不育症发生率为15%,其中由男性因素引起的比例高达45%。受生活方式、环境污染等影响,精子质量和密度下滑,带来的生育能力下降已成为世界性趋势。“按照目前势头,‘精子荒’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将成为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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