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晶晶（左）与汉剧学者方月仿（右）
荆楚网消息（通讯员唐昕）著名京昆剧表演艺术家俞振飞先生曾说过：“京剧二百年，出了一位梅兰芳；汉剧四百年，出了一位陈伯华。他们是中国戏曲的骄傲。”更有意味的是：两位艺术大师，在不同时期，创立了一部中国戏曲的经典剧目《宇宙锋》，并在京剧和汉剧舞台上分别树立起了两座艺术丰碑。这种艺术典范，不仅仅在中国戏曲悠长的历史长河中极为鲜见；在世界戏剧史上也是一种奇观。京、汉两个剧种的《宇宙锋》，数百年来，一直矗立在中国戏曲舞台上，并曾录制成戏曲影片在中外各国、各地放映，闪放着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灿烂光辉。
2014年，是梅兰芳先生诞辰120周年，梨园行称之为“双甲子”。为了纪念父亲，梅葆玖和他一众徒弟于2013年10月30日在武汉琴台大剧院带来了纪念演出。在谈到武汉时，梅葆玖表示，武汉有最让梅葆玖牵挂的父亲的得意门生--陈伯华：“她是父亲的学生，也是我学习的对象，她忠于艺术的精神十分可贵。”京剧、汉剧不同版本的《宇宙锋》，不仅是戏曲舞台上的经典，也曾见证了梅兰芳、陈伯华两位大师的师生情。在他看来，梅兰芳和陈伯华的《宇宙锋》各有妙处，更希望能有机会携手，来一次京剧、汉剧的合演版。
11月9日至25日，由中国文联、中国戏剧家协会和苏州市政府联合主办的第十三届中国戏剧节在苏州举行。本届戏剧节有来自全国各地的35台优秀剧目参加，涉及昆剧、京剧、越剧以及极具地方特色的汉剧、芗剧、琼剧等27个剧种，类别之丰富为历届戏剧节之最。其中，以陈伯华大师为院长的武汉汉剧院，又全力隆重推出了以“陈派”第五代传人--汉剧青年表演艺术家王荔担纲的全本《宇宙锋》，将原来的《赵高修本》与《金殿装疯》两折戏，拓展成为了有头有尾的完整的全本剧。不仅获得了广大青年观众的一致赞美，同时也受到戏剧专家们的高度评价，一举荣获文华优秀剧目奖。
这次，著名喜剧演员谢晶晶领衔的《宇宙锋》纪录片剧组走遍多座城市，对《宇宙锋》这一经典剧目、相关剧种及各方面的知名人士，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采访录制，其中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人和事，引起了录制人员极大的兴趣。我们预感该片的录制播放，将会吸引更多中外观众关注的目光，他们将会通过该片台前幕后的一组组画面，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更加了解、热爱中国古老而典雅的戏曲艺术；更加熟悉中国戏曲艺术的魅力之所在；从而更加从中国戏曲中读懂中国，读懂当今中国艺术家们色彩纷呈的艺术人生。
今番在苏州，《宇宙锋》制片人、导演谢晶晶与著名编剧、资深汉剧学者方月仿先生进行了一次深度对话，共同畅谈《宇宙锋》的古往今来，涉及京剧、汉剧的相同相异，讲述两人亲历亲见的逸闻轶事，并探讨了将戏曲改编为电影的形式来进一步承继戏曲艺术的话题。
一、《宇宙锋》缘起于赵高“指鹿为马”
谢晶晶：方先生，谈起汉剧《宇宙锋》，我首先想到的一个有趣的话题是：一般来讲，中国戏曲的剧名好像都比较好懂。比如《四郎探母》啊！《三娘教子》啊！等等等等。这些戏都是先有一个人名，然后说明这出戏演的什么故事，《四郎探母》就是四郎探望母亲，《三娘教子》就是三娘教育儿子，可《宇宙锋》乍一看，还真要人不知所云哈！
方月仿：那你刚开始以为《宇宙锋》演的是什么呢？
谢晶晶：我和我们有几位年轻的朋友一看剧名，以为是写宇宙飞船上天的现代故事，或者是科幻动画片之类的节目，反正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一出中国传统戏的剧名。
方月仿：《宇宙锋》是中国戏曲传统剧目，京剧大师梅兰芳和汉剧大师陈伯华代表作。在京剧中，梅兰芳早期曾出演过全剧，中后期却只演“修本装疯”，在剧中，赵艳容唱做念舞并重。此剧的汉剧版亦很知名。1952年，中南区戏曲代表团根据汉剧的《赵高修本》、 《金殿装疯》两折戏整理，充分发挥汉剧旦角唱做的特点，层次分明，真实地刻画了赵艳容被迫装疯的难言之隐和悲愤、辛酸的心情，在当年举办的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饰赵艳容的陈伯华获演员一等奖。另外，豫剧大师陈素真也以该剧驰名剧坛，潮剧、徽剧、秦腔等也都有此剧目，可谓是集戏曲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著名剧目。
谢晶晶：为什么叫做宇宙锋呢？
方月仿：《宇宙锋》是一把宝剑。这出戏也叫《一口剑》，就是《宇宙之剑》。这口剑为秦始皇佩剑，传说中这把宝剑长约四尺三寸五，锋利无比。始皇持此剑平天下，扫六合，振华夏，定九州，成一统!到了东汉初年，传说这把剑到了汉光武帝刘秀的手中。可谓，一把宝剑神奇如斯，悠悠历史沉淀于斯啊！中国还有两句诗词是大家十分熟悉的，即：“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之利在于锋尖，这把宝剑可以刺向宇宙，刺向天际，形容宝剑的锋利，也代表了君权的至高无尚。
谢晶晶：这么看来，宇宙锋是君权的象征，又是一个贯穿始终的道具，这出戏肯定与宝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方月仿：对！《宇宙锋》全剧的故事，就是围绕着这口宝剑而展开的！《宇宙锋》写的是我国秦朝的故事。秦始皇以“秦王扫六合，气势何雄哉”的气概统一中国后，在他决定把自己的皇位传给秦二世、他的儿子胡亥时，因为担心儿子年轻，主持不了朝纲。就把自己曾用过的一口名叫《宇宙锋》的宝剑，赐给了身边最信得过一位名叫匡洪的重臣，让他倾心倾力地扶助秦二世。很显然，这把宝剑象征着：千古一帝秦始皇皇权的威严。告知他自己驾崩后，匡洪可凭着这把宝剑威镇朝野。凡有对皇权不利的人和事，匡洪均可凭着这把宝剑，以先王的名义，先斩后奏。秦始皇死后，果不出他所料，丞相赵高把持了大权，在朝中欲所欲为，朝野无人敢说半个不字。秦二世成天沉湎于歌舞宴乐，成了一个傀儡皇帝。
谢晶晶：最典型的就是“指鹿为马”。这是赵高干得最蛮横的一件奇事。新版的《宇宙锋》就是从“指鹿为马”一场开始的，我们看到赵高命人牵一匹小鹿到金殿上来，硬说小鹿是马。刚开始秦二世还不相信，赵高就让满朝文武来辨认是鹿是马，结果摄于赵高的淫威，满朝文武都说是马，逼得秦二世也只好承认是马。方先生，“指鹿为马”的成语就是这样天然的应用在了这出剧目中了吧？
方月仿：戏曲背景的选择也是很讲究的。《宇宙锋》就是引入了“指鹿为马”这一众所周知的历史典故。指鹿为马，引出秦二世与赵高，这是一方，继而再引出与之相对的匡家，这样，简单的排列组合就形成了两大家族。
我们说，中外很多故事是相通的！“指鹿为马”这一典故在西方也可以找到影子。“指鹿为马”不就是中国版的“皇帝与新装”吗？皇帝没穿衣裳是被一个小姑娘说破的。赵高的指鹿为马是老臣匡洪手握“宇宙锋”上殿给戳穿的。因此赵高才怀恨在心，要报这一剑之仇……
谢晶晶：所以，人们常常说“戏剧没有国界！”。通过戏剧就可以进行东西方文化交流，增进了解，促进友好！
方月仿：赵高这个仇怎么报呢？他不来硬的来软的。于是想出了“联姻”这一招。他要自己的女儿赵艳容嫁给匡洪的儿子匡扶，想以此先缓和赵、匡两家你死我活的矛盾。
谢晶晶：方老师，您说到这儿我想起了英国莎士比亚的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仇家结亲的戏剧故事。赵、匡二家不也是仇人吗？
方月仿：对的！赵、匡两家跟罗密欧与朱丽叶家族一样，他们的上辈是仇人，下辈人联姻化仇为友，以身相殉成了真诚的爱人。但《宇宙锋》的故事走向不一样。《宇宙锋》通过联姻、洞房、回门，直到赵高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派人偷偷盗走了匡家的《宇宙锋》，诬陷匡家，刺杀秦二世，致使匡家满门抄斩。赵艳容在血腥的斗争中，认识了自己亲生父亲的险恶用心，才冒死回府报信，让自己心爱的丈夫逃脱虎口，挽救了亲人的生命……
谢晶晶：与莎翁的戏剧一样，匡、赵两家也有着家族恩仇的结。同时，两者也存在着区别，在我看来，《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一座城市里，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两个贵族世家的世代仇恨，《宇宙锋》是对权力的追逐和维护君权带来的两大家族的仇恨，反映着中国古代社会里常见的君权与相权之争的问题，是国家大权之争，由此又可以延伸出忠孝节义的问题。两出戏剧的结果也有相异之处，《宇宙锋》的最终结局不是殉情，不是家族和解，是正义之师回来，匡丞相驱逐妄图篡权的赵高，有光复山河、重塑爱情的感觉。在这点上，《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倒是有相似之处，家族反对、双双殉情，东西方的爱情悲剧竟然也这样的相似。所以，《宇宙锋》的出彩，不仅在于故事情节的丰富性，还在于放眼世界角度，有着与莎翁名剧相对应的高度。
方月仿：是啊！这一点中西是相通的。再回到故事上，梅兰芳、陈伯华两位大师所演的《宇宙锋》，实际上是删去了刚才我们所谈到的情节。梅、陈二位的戏是从赵艳容的新婚丈夫逃走以后，赵艳容回到娘家，因被秦二世看中要娶她进宫。赵艳容不得不以“装疯”来瞒骗父亲，抗争秦二世开始的。所以让很多青年观众看不明白《宇宙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 编辑：傅文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