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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的今天 曾侯乙编钟原件演奏会轰动了世界

发布时间:2018-08-01 08:04:27来源:楚天都市报

图为:1978年8月1日曾侯乙编钟原件演奏会现场 郝勤建摄

□楚天都市报记者陈凌燕

1978年8月1日,湖北随县,驻地部队某师大礼堂。好奇的人们坐得满满当当,一双双眼睛盯着舞台上那件宏大又神秘的乐器——刚出土两个多月的曾侯乙编钟。表演者举起木棰,轻轻敲在编钟上,《东方红》的曲调随即响起,全场沸腾了!

在中国乃至人类考古史上,这是第一次使用2400多年前的乐器开现场演奏会。

现任中华世纪坛世界艺术中心顾问、研究馆员,中国音乐学院东方音乐研究院首席专家冯光生,在1978年这场震惊世界的编钟原件演奏会上,担任主创之一。日前,他欣然接受了楚天都市报记者采访。

考古的工地上诞生了一支乐队

1978年春,刚到湖北省光化县(今老河口市的一部分)文化馆工作的冯光生,被抽调到随县参加考古,在擂鼓墩一号墓(曾侯乙墓)发掘工地经培训上岗。

5月下旬的一天,冯光生负责值守抽取墓坑积水的水泵,随着水位下降,沿墓葬中室南壁和西壁,三处条状阴影渐渐显出。“考古队员探摸后,我第一次听说一个新词:编钟。”他一下子来了兴趣,“当编钟完全显露出来时,长超过7米、宽超过3米、高近3米,巨型钟架分三层八组悬挂多达65件钟体。这套来自上古的庞然大物,完全震撼了我。”

同年6月28日,文化部艺术研究院中国音乐研究所音乐学家黄翔鹏等一行7人到达随县。通过测音及参考铭文,发现每一只编钟都可以发出两个音。“黄翔鹏先生告诉我,古编钟‘一钟双音’的规律这一次得到了印证——曾侯乙编钟每件钟的正鼓部和侧鼓部可以分别激发一个乐音,并有铭文标示相应名称。”

据湖北省博物馆前馆长、主持曾侯乙墓发掘工作的谭维四回忆,为了让更多人听到曾侯乙编钟的声音,他决定从发掘队伍中抽调人手组建乐团,开一场演奏会。

于是谭维四做总策划,黄翔鹏先生担任顾问。黄翔鹏还与湖北新闻电影制片厂作曲家王原平负责编配钟曲、指挥排练。冯光生、王原平和当地驻军某师宣传队战士邓丽、路宾、欧阳朝正5人担任表演人员,考古队员昌占铸客串大钟演奏员。

这个临时班被命名为“考古乐团”。

曾侯乙的乐器必须极度谨慎

曾侯乙编钟有2000多岁高龄,用它来办一场演奏会,有不少难题要解决。“首先是安全。曾侯乙墓满是积水,编钟横梁长期浸泡,出土后能不能继续承起整套编钟的重量?其次,一个普通的舞台能不能承受整体重达五吨的编钟?编钟的构成复杂,65件钟体、51件钟架构件、195个挂钟零件,既有7米多长的大梁,也有指尖大小的键钉,这些部件进行包装、拆封、组合、再拆卸、运输……如何做到万无一失?”冯光生回忆,为了保证安全,舞台做了特别加固。编钟的组装、拆运由考古队中最有经验的“工程师”杨定爱负责,还派了两位踏实可靠的队员王新成、黄敬刚轮班值守,全天候观察钟架的状态及灯光照射下的反应,及时喷洒补水保湿。

演奏编钟,无前人经验可借鉴,留给乐团的准备时间非常有限,怎么办?“表演曲目是黄翔鹏先生和王原平编创的一组古今中外乐曲。谱子也是个难题,因为曾侯乙编钟体量太大,演奏者要一边走一边敲,看谱就敲不成,敲就看不了谱。”冯光生说,“王原平想了个办法,写谱时一行写主旋律,一行写分谱,我们就把谱子牢牢背在脑海里。”此外,大家都要记清每个音和所对应的位置,不同人演奏时的力度衔接、节奏吻合也得恰到好处,

时值盛夏,考古乐团日以继夜地工作,挥洒汗水,紧锣密鼓完成排练工作。

两小时的演奏编钟惊艳了世界

1978年8月1日下午2时许,编钟演奏会拉开了帷幕。“第一支乐曲是经王原平编配的《东方红》,由我领奏。”冯光生回忆说,“我用中层第一组的高音钟奏响了第一个乐段,清脆明亮的钟声格外悠扬、空灵,亦如清水般纯净。”随后,中层二组、三组和下层大钟依次递进,全曲由清澈到浓厚,层层递进,推向高潮。

据谭维四回忆,《东方红》一开场台下就沸腾了,他就上台介绍编钟是怎样的一件乐器,介绍到哪里钟就敲到哪里,现场气氛热烈。

接着,考古乐团又演奏了黄翔鹏先生根据唐代陈康士琴曲《离骚》新编的钟曲《楚商》。“这是一首研究性作品,旨在查验全套编钟的音乐性能。乐曲旋了六宫,证实了文献中的相关记载和这套钟旋宫转调的实际能力。”冯光生介绍,创作《楚商》时,编钟还没有完成复原组装,黄翔鹏先生在随县豫剧团剧场后台的一架钢琴上进行试奏、修改。

随后表演由王原平编配的一组中外现代乐曲,包括《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湖北民歌《蛤蟆调》、美国电影《魂断蓝桥》插曲《一路平安》和《国际歌》。不同层组的编钟充分发挥了各自的音质特色,或清透圆润,或低沉雄壮。

整场音乐会约两个小时,每个曲目都获得了热烈而长久的掌声。

这件在地下沉睡了2000多年的古老乐器,就这样被重新奏响,那跨越时空的美妙音色,魅力惊人。

现场记录者之一、文物摄影家、担任曾侯乙墓发掘摄影师的郝勤建告诉楚天都市报记者,“将2000多年前的乐器组装好,让它屹立于舞台,这本身就是一个壮举。同时还有编磬与其它出土乐器一同展示,单是那个场面就足够震撼!当编钟乐音响起,现场所有人都沉醉在灿烂的礼乐文明之中。面对瑰宝,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谭维四回忆,演奏会的消息通过电视台、电台的新闻播送出去后,世界为之轰动。

开启全新领域古编钟走入新时代

这场演奏会,打开了音乐考古的大门。冯光生指出,黄翔鹏先生的《楚商》用传统音乐的意蕴模仿古曲的意境,将编钟乐律研究成果从有据可考的琴曲文献中提取出来,再进行编创,对全面探索、重建编钟音乐途径具有率先垂范的意义;王原平从民歌中寻找钟乐素材,在传统音乐中追寻远古音乐遗迹,为溯源先秦音乐探索出了有效路径。

这场演奏音乐会也开创了古代乐器陈列的新方式,“过去,乐器文物只在博物馆内陈列,演奏会则用直观、生动的方式展示出古乐器的使用方法和性能。”

曾侯乙编钟复制件的研究工作也由此启动。编钟复制件研制成功后,其影响不断衍射。如今,在国家重大国事活动和礼仪场所都有编钟演奏的身影。湖北编钟乐团将编钟演奏带向全世界。在湖北省博物馆、河南博物院及一些出土古代编钟的文博单位,编钟演奏展示常年极受欢迎……这说明,编钟在今天仍有强大活力。“时至今日,我仍对当时决策者的胆识和魄力满怀敬佩。”冯光生说。1978年发掘工作结束后,他又参加了纪录片《曾侯乙墓》、科教片《古都北京》的编钟配乐,并随曾侯乙编钟原件参加中国历史博物馆的《曾侯乙墓出土文物展览》。调入湖北省博物馆后,他负责撰写曾侯乙墓发掘报告的“乐器”部分,常年从事音乐考古工作,一直是曾侯乙编钟的研究者、传播者。“现在回想,它就是历史。”冯光生说。